养由基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是。”盖聂也附和道。
“只是去把赵国七万人的粮草全烧了而已。”
是夜,祁连山。
六七月的天空,变化无常。
仿佛天公作美,白日里晴空万里的祁连山,忽然间被片片雨云笼罩,几声雷鸣之后,细雨绵绵而至。
夜幕下,一场大火本欲肆虐,将天际染成淡红,却在雨水的及时降临下,火势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面对此景,即便是盖聂也不禁感叹。
雨水的滋润下,山火渐渐熄灭,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士兵,也开始慢慢聚集起来。‘天’字小队的成员,二十人为一组,在面对数百人时尚能轻松应对,但若遭遇千人队伍,便显得力不从心。
黑夜本是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但这场小雨却迫使他们停下了扩大战果的脚步,只能万般无奈地撤回汇合。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今晚的收获也已相当丰厚。
……
细雨绵绵,茂密的山林中,一座简陋的帐篷静静地矗立。
直至天近拂晓,赵国的军队才逐渐安静下来,在后方集结。
晨光微露,雨丝依旧,帐篷内,几位将领围坐在小小的篝火旁,火光映照下,他们的面色都显得颇为凝重。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有人率先打破沉默。
“已经收拢完毕,结果也已上报。我率领的万人中,损失了两千。”一位副将面色阴沉地回答。
“我的也是,损失大约在两千左右。”另一位副将点头附和。
坐在篝火旁的中年男子,赵茂,将一根柴火添入火中,面色同样难看,“我的损失更大,因为处于最前方,许多士兵在慌乱中选择了小路逃离,至今有三千人左右未归。”
“也不知他们是趁乱被秦国偷袭,还是在火海中丧生。”
一时之间,众将领都陷入了沉默。
帐篷内,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雨水打在帐篷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引发山火,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焰,让他们足足损失了七千士兵!
加上之前的损失,他们尚未越过祁连山脉,尚未抵达陇西郡,甚至还未见到秦国的影子,就已经损失了近万士兵!
原本的七万大军,现在竟只剩下六万左右!
“这肯定是秦国军队干的,那些草原蛮子或许也会这样做,但绝不会如此迅速!”一位将领咬牙切齿地说。
“如此精良的装备,如此有组织的行动,他们之间的配合实在太过巧妙。我曾经远距离率领军队与这些人交过手,从听到声音到赶过去,最多只有一刻钟左右,百余名士兵就这么全都倒在了丛林中。这绝对是秦国的士兵,而且还是那种最精锐的士兵。”
“他们的数量大概有多少?能从现场看出来吗?”赵范沉声问道。
“看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会太多。”这位将领回答,面色有些难看,“至少从那些士兵的脚步痕迹来看,敌军至多不过派遣了二三十人……”
听到这话,不仅赵范,其他将领也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只有区区二三十人左右?在一刻钟内就干掉了百余名士兵?你确定没有看错?”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这位将领沉声说道,咔嚓一声,将一根树枝掰断,丢入篝火中,他的面色并不好看。
“那地方是山脚,火焰尚未蔓延到那里,而且下着雨,泥土湿润……无论是从脚步还是现场来看,对方数量都不多。”
“不仅如此,从破坏的范围来看,我们的士兵似乎对这些敌人有所察觉,但并没有什么用,依旧被轻而易举地击溃了。”
“即使是在慌乱逃跑的时候,这种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众将领沉默不语,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难以理解。
实际上,他们都是顶尖的将领,怎能看不出对方敌军的数量?
之所以出言怀疑,就是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区区几百人的军队,怎么可能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在七万大军面前,他们不是应该像坠入大海的水滴一样,被彻底碾碎吗?
但这几百人的队伍却像打不死的苍蝇一样烦人无比。
就在你想要离开的时候,这只苍蝇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让他们剧痛难忍。
这时,帐篷外面传来脚步声,颜聚与另一位将领掀开帘子走进来。
他们的面色难看极了,尤其是颜聚,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众将领面面相觑,都有些胆战心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颜聚。
“粮草被烧了。”颜聚坐下后,沉重地说道。所有将领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另一位将领面色阴沉地接话道:“不仅如此,我们刚才查了一下,许多士兵昨夜在逃命的时候,为了跑得快,今早离开,把身上的干粮也丢掉了。”
“昨夜撤离的时候,似乎有几个人混了进来,点燃了最大的几个粮草车。等我们赶去的时候,所有的守卫,几百个人,都已经被杀了,粮草也被点燃了。”
颜聚说着,轻轻扭动手腕,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说道,“被毁的是最大的几个粮草车,除了这些,还剩下几个,大概还够全军一周左右的口粮。”
“这事不要传出去。”颜聚平静地说着,但众将领却没有他那般定力,全都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们这是成了猎物吗?
先是挑衅,又是大火,然后又是诸多偷袭!区区不过几百人的小队,怎么就将他们七万大军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大人,不如留我下来吧,带着一万军队,末将说什么也要将这些畜生宰了。”赵范抬头,沉声说道。
颜聚没有抬头,只是不断地掰断树枝,添入篝火中,“今晚就到这里,你们先都回去,安抚一下军心。今天上午休整一上午,午时来这里集合。我已经想了个新的方法,可以应对……”
“大人!您就这么忍了吗?我们那么多士兵死去了,不过是区区几百人的小队!”有将领忍不住开口。
“啪!”这话音刚落,颜聚便猛地站了起来。
他身材修长,双眸冰寒,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恍若万古不化的冰川。
他一步走到这位将领身前,一把抓起他,声音极度冰冷,但仍保持着冷静。
“技不如人,就得给我忍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暂时的失利,并不是永远的失败!”
颜聚冷冷地盯着这位将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不过是为了拖延大军的步伐!”
“若是留下军队,在此地与其缠斗,确实可以轻松将这些人镇杀,但那不过是几百人而已!这几百人与陇西郡、与李牧将军的胜利、与整个赵国的昌盛相比,究竟哪个更重要!”
将领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一把将这位将领丢在地上,颜聚缓缓说道,“这些人不是想要拖延我们的步伐吗?他们不是燃起山火来阻止我们进攻陇西郡吗?”
“那我们就要更快前进!”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另外两处战场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了!力不从心!”
“楚国与我们赵国已经压迫得他们两处战场分身乏力!”颜聚继续说道,“分身乏力就是秦国现在的姿态。对付李牧将军和项燕的八十万大军已经让秦国岌岌可危了他们根本抽不出兵力来对抗我们!”
颜聚的话语冰冷而清晰,简单的几句话便分析得透彻明了。
他一根手指重重戳在羊皮地图上,语气冰寒地说:“所以,他们才会只派几百人来用放火烧山这种手段来阻止我们前进!”
听到颜聚的这番话,原本愤怒的众将领都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分析。
是啊!秦国现在两面受敌内忧外患齐出,根本没有什么空闲的兵力,这正是他们进攻的大好时机啊!
北方有勇将李牧,南方则立着项燕之威!
他们派遣的区区数百人,无疑是透露出他们已无暇他顾,无力再对付我方的信号。
若真得知了消息,又岂会只派这点人来?众多将领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见此情景,颜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将全部粮草分发下去,准备焚烧粮草车!”
“将每一粒粮食都公平地分给士兵们,丢弃所有不必要的帐篷与物品,我们必须在两日内翻越祁连山,抵达陇西郡!”
“遵命!”将领们齐声应和,随即匆匆离去,重新焕发了斗志与活力。颜聚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粮食与士兵的损失尚可承受,但若将领们失去战意,被怒火蒙蔽双眼,那便真的只有败亡一途了。
他紧握双拳,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咸阳的方向。
嬴政!这场战争,我大赵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嗯,不得不说,颜聚这个人,还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有人评价道。
“在这种局势下还能保持冷静,他确实有了大将的风范。即使是对手,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与决断。”
“哈哈,如果是我,可能会选择死磕到底。但颜聚的选择,无疑更加明智。”
“秦王大人的眼光真是独到,从小就能看出盖聂的潜力,将他选入黑龙台禁卫。”
在咸阳,千重宫阙之下,嬴政的书房中,他正静静地阅读着一封羊皮密信。
这是盖聂从祁连山前线传来的紧急战报。
看着信上的内容,嬴政对颜聚不禁刮目相看。
原以为他只是个无名小将,没想到竟有如此将才。
然而,与大秦为敌,终究是他的最大谬误。
嬴政轻轻摇头,将羊皮密信放在一旁,继续翻阅着《本草纲目》与《伤寒杂病论》。
颜聚的失败已是注定,陇西郡的几座城池早已在一周前撤离,坚壁清野,未留下任何物资。
当他们抵达时,将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取的目标。
想要陇西郡?好,给你们十几座空城便是,但别想找到一丝一毫的物资粮草。
待孤腾出手来,区区六万军队,灭之如碾蚁。
直播间内,讨论依旧热烈。
“这算是背水一战吗?”有人问道。
“哈哈,这个颜聚还挺有统领能力的。如果不是碰上秦王,说不定真的能有一场千里奔袭后的胜利。可惜啊!”
“一百个人打七万人,竟然能拖延这么长时间。王上看人的眼光就是准。”
“不过放火确实有点缺德。”
“哈哈,放火烧山虽然不好,但也没酿成大祸。”
“别管那些了,王上,别看竹简了。我们最近改进了一种新的造纸术,您可以试试。竹简太落后了!”
“对啊对啊,秦王大人,还有那毛笔,兔毫、狼毫都可以用来做毛笔。羊毛的不行!等您试试就知道了,绝对能风靡全国!”
直播间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但嬴政并未理会,只是静静地翻阅着竹简,等待着前线传来的消息。
盖聂在陇西郡的战事与王翦在上郡、剑门关的黔中郡的战事是同时进行的,但陇西郡的战事稍晚一些。
如今已是全面反攻、收官的时刻,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收到另外两地的战果消息了。
正当嬴政思索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赵高恭敬的声音:“王上,韩魏两国使者求见。”
“您要见他们吗?”
……
在繁华昌盛的咸阳城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华丽建筑。
这是咸阳城中最好的客栈,平时并不对外开放,只有少数贵重人员如边关大将、郡县城守等回咸阳听令时才有资格入住。
夜色下,清风徐来。
华贵的阁楼中坐着三个人影。
其中两个稍年长的是战国七雄中的韩、魏两国使者,而另一个人则是韩非。
韩国使者是个中年男子,气宇轩昂,身材修长,身穿儒袍,风度翩翩。
他端着一盏酒,轻饮而谈:“看来秦国真的是气数已尽了。我的探子来报,咸阳城中原本居住着许多达官贵人的巷子都已经被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