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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夏槐赶过去的时候,黄朝正在台上发飙:“你能不能行?不要再自己瞎搞了!快点把你上级叫过来!快!”
事态紧急,宗夏槐改麻醉机机控为手控档,拿起药盘里的丙泊酚加了五毫升,再推了一毫升舒芬太尼下去,最后把补液速度调到最大。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病人不动了,随着麻醉机上的自主呼吸波消失,宗夏槐重新调为了机控。
但是台上开始出血。
刚才病人呛管,颅内压升高,脑子一下子就鼓起来了,还好黄朝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上级在这个时候赶到:“发生什么事了?”
黄朝仍在发火:“我靠,这都什么事啊,病人突然动了!还好我手收得快,要不然就出人命了!怎么回事啊?谁来和我解释一下!”
黄朝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是关乎病人也是绝不马虎。
上级解释说:“可能刚才电生理有点刺激,麻醉深度又欠了点,我们加了药了,现在各项体征都稳的,台上颅压还好吧?”
黄朝听是老大的声音,给了几分面子,没再骂下去,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搞不好大家都要蹲牢子,今天要是老杨在......”能把麻醉科掀了。
黄朝后面一句话没说,毕竟事态已经控制住了,大家又是朝夕相处的同事。
老大把房间里的小麻支出去做血气,不动声色地捧了黄朝几句:“那还得是我们黄老师,心胸宽广,能力出众,一下子就把局面控制住了。”
能做主麻带规培生的麻醉医生,起码是5年以上的主治医生,像今天的麻醉老大,比黄朝进医院的时间更早,黄朝能凶刚才的小麻,却不好对老大冷脸。
黄朝苦笑说:“孙老师,咱们平时说说笑笑可以,但是手术安全要有保障啊,你这样子......哎,我怎么交代?”
“我知道。”孙老大说:“他该骂,这样,我今天待在这里,给你们保驾护航。”这是客套话,但最起码表明态度。
黄朝缓了语气,说:“那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病人怎么会动?是哪里做得不到位?”
孙老大趁机为自己人解释几句:“你们做电生理不要加肌松,不能用吸入,全都用静脉麻醉药维持,本来就是有风险的。理论上来说镇静镇痛加够了,病人术中是不会动的,但是肌松不加,谁也不能保证。我看过了,刚才的药量是够的,走的速
度也大......可能现在麻醉药集采了,药效有所下降……………“
黄朝问:“那怎么办?台上病人突然动了,这很吓人的!”
孙老大说:“哎呀,黄老师你不要紧张,我不是说了我在这里嘛!”
孙老大查看发送到电脑上的血气:“现在血色素8.8克。”“
黄朝说:“那去拿点血吧,这瘤子还没开始挖呢,都出这么多血了。”
孙老大:“也有血液稀释的原因,不紧张,你要血就给你拿嘛。”
孙老大赶来不久后,宗夏槐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巡回护士竖起耳朵听瓜:“对面发生了什么事?”
宗夏槐三言两语带过:“没什么事。”她无意让这件事扩散开,总归影响不好。
中午换饭的时候,孙老大来了一趟宗夏槐这。
“小夏,还好今天有你,否则真坏事了!”
宗夏槐说:“应该的,我正好在对面,过去处理一下不麻烦......”她顿了一下:“我觉得科里有些揠苗助长了,应该让这些一年级再成长成长……………“
孙老大叹气:“现在人手不够用,再说我们那会儿哪个不是第二天就自己做房间了,他们这都来几个月了,犯这种严重的错误!”
麻醉科向来人手紧缺,招进来的专硕研究生和规培生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还好今天台上是黄朝。”孙老大说:“黄朝还是相对好说话的。”
主要还是病人没出事,所以事情在孙老大和黄朝这里就结束了,不用让更上面的领导知道。
刚上临床的时候,大家都被要求牢记:拿不准的事情一定要叫上级。
但这句话并不完全适用。
等到自己能独立担事的时候,能自己搞定的事情,就不要去惊动领导,让事态进一步扩散。
宗夏槐下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19间的那位师弟。
师弟红着眼睛来谢谢她,宗夏槐忍不住叹了口气:“没事的,下次小心点。
师弟十分想不通:“我药开得很大,病人怎么会动呢?”
宗夏槐温声说:“总是有个体差异化的,有的人,七十多的老太太,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出来很弱,稍微推一点药,氧饱和度就往下掉了,术中维持药也不能用多,否则血压就要往下掉;那么,你今天的病人是个30多岁的男人,诱导的时候等肌松
起效都要比其他人等长一点,本身药就是要用多一些,而且这种做电生理的手术,你一定要多关注监护仪和麻醉机。”
宗夏槐教他:“麻醉深度不够的时候,最直观的是心率和血压,那么如果心率和血压变化了,外科医生也没有做其他的操作,就要考虑是不是镇痛不够。血压高了低了,并不是说加降压药或者升压药,要先考虑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宗夏槐带他到旁边的桌子上吃中饭,把自己的经验说给他听:“也有的人血压不变化,心率往上升;那么也有的人血压和心率没有变化,但是你能看到麻醉机上有自主呼吸波形了,这个时候你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师弟说:“叫上级?”
宗夏槐:“......这倒也没错。那么在上级来之前呢?”
师弟说:“请师姐赐教。”
宗夏槐:“首先把麻醉机打到手控,病人有自主呼吸,这个时候是有呼吸机抵抗的,那么机控就是对他的一种刺激。然后加丙泊酚,阿片类药物,紧急的时候也别管他们做不做电生理了,把肌松药加下去,把补液开到最大,让药快速滴进去。最
后再等上级过来。”
师弟有些崇拜地看她,或许是因为宗夏槐出现在他最手忙脚乱的时候,自信而强大的气场是那样迷人。
“师姐,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很严重?那个病人要紧吗?会不会有术中知晓?”
宗夏槐摇头:“及时把药加下去,这一点时间,病人是不会知晓的。你要回去好好看看书,抑制痛觉和记忆所需麻醉药的浓度比抑制运动反应的麻醉药浓度要低,在不用肌松药的麻醉中,病人通过体动来预示可能发生术中知晓,在这一阶段加深
麻醉就可以抑制术中知晓的发生。”
术中知晓指在全身麻醉过程中发生意识的恢复,病人对周围环境或声音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感知与记忆,全身麻醉后病人能回忆术中发生的事情,并能告知有无疼痛等情况。术中知晓属于全麻严重并发症之一,它会对患者造成严重的心理和精神
障碍。[1]
一般来说,术中知晓是麻醉医生长时间没有发现并处理病人的情况。
肌松药,顾名思义,让肌肉松弛,抑制病人体动。在肌松药给足而镇痛不足时,容易导致术中知晓。
但如果病人术中知晓了,血压心率会往上走,除非手术间医生护士都能无视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
而且现在手术间都有监测脑电波的仪器,可以用具体数值反映麻醉深度是否到位。
宗夏槐提醒说,“下回电生理老师来扎针”的时候,你可以请她帮忙接一下脑电。”现在大家图省事,很多人都不接。
师弟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他仍有些惶惶不安,宗夏槐问:“你是今年的专硕还是社培?”
师弟说是专硕,那么就是本科刚毕业,不过23、24岁。宗夏槐问了他本科的专业,果然他并不是麻醉学专业出身,而是临床医学。
临床医学包括麻醉学,麻醉学和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等一样,都是属于临床医学的二级学科。
但是基本上从本科阶段开始分出的二级学科,例如麻醉学儿科学,都比较累人。
宗夏槐看着他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不要紧,刚上临床的时候,犯些错不要紧,但是一定要长教训。”
看着新人,就像是看着过去的自己,宗夏槐透过他,像看到了当年的小姑娘。
师弟几口扒完饭,“师姐我先上去了。”刚毕业的学生犯了错,连饭都不敢慢吃,哪像她们这些“老油条”,换饭时间吃完了饭也会在下面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才上去。
师弟走了,面前又有一大团影子遮住了光。
宗夏槐抬头:“?”
谢宜年忍着醋气:“夏夏和别人聊得好入神。”
宗夏槐:“......”
谢宜年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宗夏槐就想起姑娘追他到手术室的事情,心情迅速不佳。
他还这副不会好好说话的模样,宗夏槐“哦”了一声,起身就走。
只听谢宜年幽怨地说:“现在消息也不回了,原来是在忙着和别人聊天。”
现在是饭点,餐厅人来人往,都是同事,宗夏槐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有一些恼意。
谢宜年是纸老虎,宗夏槐稍微凶一些,他就怕了。谢宜年小声重复:“你又不回我消息……………”
宗夏槐不想引人注目,快速说:“我没看手机,晚上再说吧。’
只得到对方控诉的眼神。
所以说“办公室恋爱”就是这点不好,倘若谢宜年是外行人,便真信了这套说辞;偏偏他天天都在手术室里,所以知道麻醉医生不可能不看手机。
“晚上再说。
宗夏槐扔下这句话就飞快地跑走了,生怕慢一秒钟大家的注意力就转过来,然后她就不得安生了。
回到手术室,宗夏槐打开手机一看。
谢宜年:【你好凶。】
宗夏槐发现自己对他始终很难狠下心肠,她明明不想回他消息,却还是解释了一句:【上午你们手术间出事了,不信你去问问黄朝,19号。】
谢宜年还真从23号跑到19号,问师兄是怎么一回事,黄朝说:“你消息还真灵通,麻醉药没给够,就刚才,我在镜下挖瘤子呢,病人忽然动了,脑子直接鼓起来了,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还好第一台老杨不过来......”黄朝说:“病人没出什么事,我也没打算和老杨说。”也算是给麻醉老大一个面子。
护士在那边记单子,无语道:“行啦黄朝,你说到现在了,再说下去,小麻要给你自刎谢罪了!”
房间的小麻窝在麻醉机后面,如惊弓之鸟一样盯着监护仪。
“人家是新人,要给人家一点机会。”护士对小麻说:“你别睬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今天这事是小麻做得不好,但麻醉老大也批评教育过了。黄朝心里有火,骂两句正常,一直揪着人家说就不对了。
不过黄朝也不是要揪着不放的意思,只是他们组一贯这个风格,他们组老大老杨经常把人骂得狗血喷头,因此组里人人练就强大心理素质。
黄朝高估了新人小麻的心理素质,无意中给人造成了伤害。
黄朝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停下来了,转而和护士说笑,这会儿手术已经到尾声,黄朝把位置让给谢宜年,交给师弟收尾。
黄朝并没有和房间里的麻醉医生解释什么,从黄朝的角度来讲,本来就是麻醉做错了事情,他没往上报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而且要是做医生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那还是趁早转行吧。这话虽然残忍,但也是现实。
黄朝和护士开玩笑说:“以前我被老杨骂的时候,也没见你替我说句话,现在是不是看人麻醉医生年轻帅气,帮人家说话?”
“老杨的脾气我可不敢惹,我以前做洗手的时候没少被他骂哭!”护士说:“不过新人弟弟,咱们总归是要爱护一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宜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麻醉,确实很年轻,心情不爽。
黄朝说:“年轻帅气在其他行业吃香,在我们这一行还是要熟手啊。”
长得太年轻了,患者都不信任。
第二场手术,黄朝和孙老大说,这台老杨会上,让换一个麻醉。
虽然刚才孙老大说自己今天待在这里,但那只是场面话,麻醉老大还要管其他房间,怎么可能只待在一个房间里?
而且孙老大今天又不是夜班老大,下午五点就下班了,19号的手术又不能5点结束,最起码要到晚上八九点。
孙老大问:“你想换谁?”
黄朝笑呵呵地说:“让夏槐美女过来嘛,我觉得她很有本事!”
孙老大一副“你在做梦”的样子:“你要是说换个二年级或者三年级,那我还能勉强答应你,小夏是我们正儿八经新职工,人家不是规培基地的。”
把人从一个下班早的房间换到一个下班晚的房间,就算她是老大,也开不了这个口。
麻醉科排房间都有讲究,资历越小干得越晚,基本上到最后剩下的都是规培医生。
黄朝厚颜无耻地说:“宗医生心善,你问问她嘛,这样,我们给加班费!”
黄朝把这个“坏人”交给谢宜年当:“师弟,要不你下台去找宗医生说说,我来关这台。”
黄朝觉得师弟的脸对于事情的进展有推动作用。
谢宜年不高兴去,他诚恳地说:“师兄,我要脸。”
谢宜年和宗夏槐都不缺钱,代入一下,谁稀罕这加班费?
黄朝继续和孙老大使劲:“孙老师,您帮帮忙呗!”总之就是不肯再用房间里的麻醉医生了。
孙老大只好说:“那我帮你问问,人家不一定愿意的。”
放在往常,孙老大才不睬他们,又不是院士杰青教授院长主任,哪里有指定麻醉的道理?瞧不上就自己来麻!
可自己人刚犯了错,暂时硬气不起来。
孙老大便去找宗夏槐说了这事,又说:“我是碍不过面子才来和你说,你不一定要答应,反正他们家今晚八九点肯定是要的,你别有心理负担,不想就不想。”
结果宗夏槐问:“他们给多少加班费?“
孙老大:“?”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夏槐呢?去哪了?
宗夏槐说:“行啊。”
谢宜年真看见女朋友进来的时候,眼神一下就舒展了。
黄朝在他旁边,看出师弟的变化,调侃起来:“哎哟,和美女搭班干活积极度就是不一样。”
可女朋友进来后一直没看他,让谢宜年心里很失落。
宗夏槐笑着说:“黄老师,我听说你给加班费才来的,你准备给多少?要是少的话,我现在就走。”
黄朝说了个数字,“麻醉老师,还可以吧?”
宗夏槐说:“要是9点以前,那还可以。”
黄朝看向谢宜年,宗夏槐问:“黄老师,你看小谢做什么?”
小谢心里苦涩,这才多久没见,他从宜年变成小谢了。
黄朝说:“我让小谢加快速度,不要耽误我们麻醉老师下班,对吧,人回家说不定还要和对象吃饭呢!哎,对了,麻醉老师你成家没?”
宗夏槐说:“没。”
黄朝问:“那有男朋友吗?”
宗夏槐终于看了谢宜年一眼,然后挪回来:“有。”
于是黄朝和谢宜年说:“听见没,师弟,你加紧速度,不要耽误我们麻醉老师去约会。”
W4:“......“
**:“......“
实在不巧,这一对都在这儿加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