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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祈安听完赵霓裳的疑惑,表现得并不意外。
他早已知晓了此事,说道:“昨日死在东城街头的,乃荆州东阳郡郡守卢怀慎手下亲信,为东阳郡尉史。”
赵霓裳错愕道:“义父您知道?莫非这尉史也是您安排的?”
赵祈安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安排了人手,他何必多此一举,多安排一个人手来京中送信?
对方的身份,也是他昨日才派人查清的。
赵霓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是义父安排的么?
她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感慨道:“看来荆州亦有不同流合污的好官,愿冒死将这消息送入京中。”
赵祈安呵笑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当初他派枭卫去荆州打探消息,荆州防守有多严,自是清楚。
一个九品尉史,有能力躲过荆州府兵的追捕,一路逃到京都城来?
他背后……又是何人在指使?
“卢怀慎……”
赵祈安心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闪过有关于卢怀慎的消息。
此人乃东阳郡郡守,亦是这尉史效力的恩主。
天武一二年三甲进士,自上任以来便一直在京都城外做官,先后在豫州、徐州当过官,从一介县尉慢慢爬到了如今荆州东阳郡郡守的位置。
官途不算顺利,官声不好不差,没资格进京当京官,一辈子没犯过什么大错,也没有做过什么大功之事。
做到郡守,已经是到了头了。
这本是大乾朝一个不起眼的外放小官,京中大佬都未必注意得到有这么一号人。
但卢怀慎有一件让京都城所有人都知晓了他的大事——他生了一个极美艳的女儿。
而此女,正是如今陛下宠妃,贞贵妃。
也就是说,卢怀慎是玉真的外公。
若论身份,赵祈安也得称他一声“外祖”。
正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赵祈安才会对卢怀慎的信息如此了解,了若指掌。
在此之前,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但是对卢怀慎并不是很关注。
毕竟卢怀慎如今七十有六,早已老眼昏花、老耳聩聋,既不是有治世之才的贤臣,也不是横征暴敛的贪官,除了是个官迷,年级这么大还恋栈不去之外,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来。
可如今荆州被救世教所盘踞,玉真又与救世教勾结……
这老头在这个时候走入赵祈安的视野之内,又是荆州的官员,又恰好手下心腹不早不晚只比他安排的小旗官早一日入京送信……
这很难不让赵祈安注意到。
也很难不让赵祈安多想。
“如今荆州之事,朝廷已经介入,负责此事的更是巡天监上将军凌放,凌放不是庸才……”
“再观望观望吧。”
赵祈安最终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
回到小院。
赵祈安沐浴更衣之后,很快就有下人送了一套华服过来。
丑奴服侍着他更衣,啧啧道:“爷,您还有这样的衣服啊?这布料,啧啧,这得多少钱一尺啊……”
这“人靠衣装马靠鞍”,丑奴觉得中原这句话说得是一点儿没错。
平日里自家爷打扮颇为素朴,虽也儒雅气十足、仪表堂堂。
可今天这一身,却是穿出了几分贵气,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有气势。
丑奴看着赵祈安,都觉得自己小心脏“砰砰”加速,摸着那细腻的锦缎,心里忍不住想着:
“若是把爷这一身扒下来卖了,就这料子,啧啧,就算拿去最黑心的典当铺里典当,也该得……十两银子吧?”
赵祈安一把拍开她不安分的大手,狐疑得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丑丫鬟的眼神有些失礼。
像狼见了肉,也像狗见了……
“厨房那边备好了晚膳,你去取来。”
赵祈安穿戴完了之后,吩咐了丑奴一句:“另外还有一份药汤,霓裳在护着,你也一道端来吧。”
丑奴一听,纳闷道:“爷,您糊涂啦?今晚不是万岁爷请您去用晚膳么?在家还吃什么饭?”
赵祈安笑着摇了摇头:“天子宴席,哪真是吃饭的地方。”
丑奴听不懂,甚至有点纳闷。
在她老家,请人吃饭要是客人没吃饱,那可是极失礼的事情,主家人非得被寨子里其他人指指点点不可。
这中原,怎么皇帝请人吃饭还不让人吃饱呀?
虽然不太懂,但丑奴“哦”了一声,就下去照办了。
赵祈安坐在桌边等了一会。
没过一会,丑奴便回来了,提着份沉甸甸的食盒。
待食盒里的菜肴一一端到桌上,最后一层却是一碗气味难闻的药汤。
丑奴端起那药汤,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她倒不是嫌弃这药汤难闻,而是这药汤古怪,只是嗅一嗅气味,她便觉得浑身力量都凝滞了,若是闻得久了,整个人都要萎靡不振。
这药汤,不对劲。
可赵祈安浑然未觉一般,端起药汤一饮而尽,随后放下碗来。
丑奴把空碗端走,忍不住问道:“爷,这是什么药?”
“药名我也不清楚,不过药效可以让一名武者短时间内体质如同常人,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赵祈安难得解释了一句。
其实他并不畏惧陛下或者他身边的五侯千岁发现他的端倪。
因为他试过,二人皆发现不了。
但今晚晚宴若是国师在,而她身上又恰好带着那一件秘宝“浑天仪”……
概率虽不大,但未必没有可能。
赵祈安觉得还是小心为好。
……
在家中简单吃过几口之后。
赵祈安稍有一些饱腹感,便停了筷子,准备出门。
至于那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
赵祈安并不担心会浪费,毕竟丑奴都已经虎视眈眈得盯了许久了。
她这一身块头并不是白长的,饭量一个人顶得上七八个普通青壮。
就这,还只是个七分饱。
离了府,聋哑老仆早已套好了马车,在府门外等候多时了。
赵祈安还未上车,一抬头看到聋哑老仆坐在车头,脸上没了平日里半点的懒散,眼神凝重,满脸肃杀之意。
他愣了片刻,旋即莞尔:“聂老,不必这般紧张,还没到那一步。”
他来到马车车厢边,一步迈了上来,往车厢里进。
在半个身子即将进入车厢时候,他手指轻捏车帘布,似是想起件事般,转过头来,似是玩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聂老可要记得护我周全。”
聋哑老仆瞥了他一眼,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意思,是“护不住”。
赵祈安刚露出一丝苦笑,却见聋哑老仆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得比划了一连串的手势。
那意思是——
“但我会先死”
赵祈安瞳孔微微一怔,旋即笑着放下车帘布。
随后车厢里,一声轻声响起:
“走吧,去见一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