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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盛渊王府就很热闹。
鹦鹉靠着一条鸟舌头大战胖墩墩,一娃一鸟隔空对嗷,
盛渊王眉眼倦色未消,单手拎着墩墩的襁褓把娃举平直举高。
一娃一鸟视线对接,一个上蹿下跳,一个吱哇乱叫,吵得辛映雪额角突突直跳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好笑。
“这鹦鹉挺机灵,是王爷一直养着的?”
别看鸟嘴丁点儿大,小东西还会啐人呢,嘴挺碎。
赖妈妈赔笑道:“是呢。”
“王爷平日里都不大愿意开口,随便在哪儿枯坐都可耗上大半日。”
“底下的人担心王爷无趣,就四处找了些机灵活泛的玩意儿回来,权当是个闲来的乐子。”
这只叫亚亚的鹦鹉是养的时间最长的,会说的人话也最多。
瞧眼下这架势,亚亚起码还能甩脱众多鸟伴,独得恩宠很长一段时间。
谁让墩墩小少爷就喜欢看这个呢?
王爷一拎起来看鸟就不哭了,比下人轮着哄都好使。
赖妈妈脸上早没了之前对辛映雪的鄙夷,殷勤得很:“王妃,再有两个时辰您和王爷就要去城主府赴宴了。”
“绣房那边送来了一些新制的衣裳,库房那边也找出了一些合用的首饰,您可要先瞧瞧?”
这是辛映雪当上王妃后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于情于理都要准备一下,否则丢的就是盛渊王府的颜面。
辛映雪却不急这个。
辛映雪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助阵娃鸟大战的盛渊王,说:“牙婆已经到了?”
“正在外头候着呢。”
“把人带进来,我见了再说。”
她担了王妃的名,就必须打理好职责内的事儿。
墩墩正是一刻都离不得人的时候,她要尽快找到能帮忙照顾的人。
牙婆准备充分,带来的人从婆子到丫鬟,甚至是奶娘都一应俱全。
这些人的身世籍贯,以及短短的前半生都浓缩成了纸面上的短短几行,一目了然。
辛映雪翻看着单子又看向牙婆,牙婆赶紧说:“王妃只管放心,这些人都是调教过最得用的。”
“而且都没进过大宅门,既无旧主也无牵扯,最是清白干净,您拿来怎么用都是可以放心的。”
辛映雪听完哑然一笑:“你倒是考虑周全。”
“奶娘是哪几个?”
牙婆赶紧示意几人上前,辛映雪粗略一看就说:“头尾两个留下。”
被选中的一个瞧着年纪大些稳重老道,从善如流地叩首谢恩。
另一个看着年岁跟辛映雪或许差不多,局促地看了四周一眼,又学着前者的动作不伦不类地行礼。
动作不大好看,脑门捶地的动作倒是实诚。
辛映雪见状无声一笑,又从中选了四个丫头,在赖妈妈紧张的眼神中说:“管事的不缺,这些够了。”
“赖妈妈,送她们出去。”
赖妈妈大喜过望地笑着说好,一路引着人出去,还能听到她抬高了嗓门儿夸王妃仁德的好话。
辛映雪没理会外头传入的声响,把单子压在桌上,就叫人把备好的衣服送了进来。
盛渊王正妃属一品亲王妃,服饰穿戴都有相应的规格。
每一套都与盛渊王的王服互有呼应,繁复精美到是辛映雪看见都会暗暗咂舌的程度。
但新得来的丫鬟和奶娘似乎都对此道颇通,在辛映雪的示意下争相表现似的,很快就选定出了一套最合适的。
辛映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的确是得用。”
懂得这么多,还能洗清了过往让她花钱买进王府,背后的人也是真的用心良苦。
辛映雪转了转手腕上水色透亮的玉镯,透过铜镜看向拘束捏住衣角的人:“叫什么?”
“回王妃的话,我……奴婢叫青栀。”
“奴婢的女儿半个月前刚夭折,家里活不下去了,我才……”
“糊涂东西!”
另一个奶娘不悦道:“这样不吉利的话,你说出来也不怕污了王妃的耳朵!”
青栀眼眶一红紧张到又要跪,却被一只素手托住了手腕。
辛映雪淡淡道:“都是为人母的,哪儿有什么是不吉的?”
“也是难为你了。”
青栀红着眼只低着头,辛映雪松开她说:“墩墩会认人了,你跟着赖妈妈多学着些,好生照看。”
“你们几个一会儿随我赴宴。”
得了吩咐的几人也不多话,低头应是规矩极好。
辛映雪见状心却在无声下沉。
她知道城主府势大,城主的耳目遍布四处。
但也没料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从外头采买入府,看似干净的人身后也叠加了重重疑影,而整个坞城甚至是盛渊封地,几乎全都在城主的掌控之中。
她要想把身边的苍蝇清扫干净,只怕是不容易。
辛映雪的沉默中,门口传来丘山的声音:“王爷,您该去换赴宴的衣裳了。”
盛渊王拎着提篮充耳不闻。
丘山急得额角冒汗:“城主特意设宴等着您和王妃呢,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小的陪您去更衣可好?”
盛渊王终于抬起眼帘,直直地看着丘山。
明明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眼底深深却仿佛是覆了霜。
丘山莫名打了个寒战,咬牙挤出个笑:“王爷,您……”
“废物呜呜!”
亚亚站在盛渊王的肩上,飞扑过来狠狠扇了丘山一翅膀,气势汹汹:“大废物!”
丘山捂着脸告饶不已,看到辛映雪出来了急忙苦笑:“王妃可算来了。”
“您劝劝王爷吧。”
他好不容易求得城主答应为叶城求情。
王爷要是临时起意不去了,那就麻烦大了!
辛映雪对丘山心急的原因心知肚明,笑了笑说:“去查看车马,这边不用你了。”
丘山一步三回头地走远,辛映雪仰头对上盛渊王向下的目光,轻轻地说:“王爷,咱们出去一趟好不好?”
“一会儿就回来了,不会很久。”
辛映雪接下请帖的时候,就很清楚城主的目的是什么。
她也没想过强求盛渊王一定要陪自己一起去。
出人意料的是,盛渊王定定地看她半晌,最后居然说:“嗯。”
盛渊王说完越过辛映雪,就要拎着墩墩走。
辛映雪哭笑不得地把拉住他的袖口:“王爷,这边。”
盛渊王虽是答应了出门,但对于不能带墩墩一起似乎不太满意,俊美的眉心皱着,到了城主府的门前都没松开。
辛映雪忍着笑说:“王爷,咱们到地方了。”
城主亲自出正门迎接,请王爷下车的话已经说了三遍,但盛渊王就是坐着不动。
盛渊王不动,外头的人也不敢动。
辛映雪心说外头的人这会儿只怕是脸都紫了,失笑道:“王爷要是不想去了,那要不咱们折回去?”
盛渊王依旧不为所动。
辛映雪戏谑道:“只是墩墩这个时辰应该是吃饱睡了,把人吵醒的话,肯定是要哭的。”
小娃娃体格不大,但嗓门儿惊人的嘹亮。
一旦哭闹起来无休无止的,可比魔音贯耳,非常磨人。
盛渊王眉梢动了动,也不知是领悟了几分,反正在辛映雪伸手作势要扶他时,到底是终于动了。
辛映雪压下翘起的嘴角缓步下车,跟盛渊王一同站定就听到了城主隐隐含怒的声音:“王爷久久不现身,惊得在下好生惶恐。”
“我还以为王爷是贵体不适,故而……”
“华城主。”
辛映雪打断华城主的话,冷声道:“王爷千金贵体,胡言揣测可是大不敬之罪。”
华城主强忍了怒,笑道:“王妃言重了。”
“在下只是担心王爷而已,既是无事,不如现在就入席吧?”
辛映雪不想盛渊王在此时走岔了方向被人诟病,落后半步微微扶住他的胳膊。
可盛渊王顿了顿,却顺着她的动作长臂下垂,大手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辛映雪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本该走在自己前头的人。
下颌冷莹如刀削斧刻,墨发洒肩随风微动,玄色银纹的王服却比不上他的气度分毫。
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万人之上的。
辛映雪稍一失神的刹那,早已到场的客人纷纷起身行礼。
盛渊王牵着辛映雪从跪了满地的人群中穿过。
男子玄色银纹的宽大衣袖,与银红弹墨海棠的瑞锦交错。
辛映雪曳地的银红裙摆上绽开大朵华贵的海棠,与盛渊王衣摆上的墨枝相缠互绕,宛若浑然天成。
辛映雪本就是坞城有名的美人。
发如乌云堆雪,纤腰不及一握,一双杏眼泛出澄澈水色,银红的华服却压不住眉眼间的艳色半点,反而是衬得她肤若凝脂,美艳更比花娇。
盛渊王冷峻贵气,似仙在视凡物。
而站在盛渊王身侧的辛映雪娇艳如见花妖,让人挪不开眼。
压抑不住的吸气声连响成片。
吴仁生跪在地上阴暗抬头,死死地盯着辛映雪,眼底猩红一片。
辛映雪本来是他的!
这样被万众瞩目的惊叹本该也是属于他的!
是盛渊王横刀夺爱夺走了他的人!
吴仁生压抑着眼底的恨飞快低头,可下一秒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原来你们也来了。”
辛映雪驻足吴仁生的面前,话声含笑:“一直看着,是有话想与本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