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流絮立即扑到了蒋贵人身边,放声痛哭:“主子!”
“主子,您别吓奴婢啊,主子......”
顾静姝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蒋贵人不是被毒哑了吗?方才怎么说出了话呢?虽然嗓音微哑,可每个字她都听清了。
“顾贵仪,是你害死了我家主子!“
面对流絮冰冷的满是恨意的眼神,顾静姝朱唇微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唇。
肩膀处还时不时传出一丝痛意,她紧抿着唇,扫了眼流絮怀中合上了双眸的蒋贵人,踉跄着往锦瑟馆外走去。
初春的风姗姗来迟,吹动了蒋贵人额前的碎发,脚边的绿叶也轻轻挪动了一下方位。
“蒋贵人死了?”
各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疑。
昭和宫中
淑妃低看一眼顾静姝,“顾妹妹,你是说,蒋贵人开口说话了?”
顾静姝的伤已经被医女包扎了,但面上仍余着些许的苍白和惧意,仿佛是还没从蒋贵人死在她眼前一事中回过神。
“是,妾身还同她说了几句话。”
顾静姝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但在来的路上她也问了重锦和素衣,二人当时也听到了蒋贵人的声音,证明不是她的幻听。
殿内安静了一瞬,恰好此时,绫屏蹙眉走进来,她屈了屈膝,道:“宫正司传来消息,流絮说,蒋贵人能出声许是因为祺充仪派了宫人每日去锦瑟馆送药,治好了蒋贵人的嗓子。“
“祺充仪给蒋贵人送药?”淑妃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震惊,“流絮还说了什么?”
绫屏迅速看了眼顾静姝,一板一眼道:“流絮说,蒋贵人是顾贵仪害死的。但她也承认了自己与浣衣坊儿交好,并暗中偷换了令嫔的贴身之物,意图谋害令嫔之事。”
淑妃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蹙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难辨。
“传祺充仪。
蒋贵人到底不是废妃之身,虽被陛下厌弃,名义上却仍是陛下的嫔妃,因而御前得了蒋贵人在锦瑟馆亡故的消息后,立即传到了扶喻耳中。
“......当时只有顾贵仪在场,蒋贵人的宫女说,蒋贵人是被顾贵仪所害,淑妃娘娘正在查呢。”庆望说着,又补充道,“听闻顾贵仪也受了伤,此事还涉及了祺充仪娘娘。”
扶喻的唇角微微抿起,眉间的沟壑也深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淡淡道:“继续说。”
庆望埋着头,恭声:“据蒋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所说,这段时日,祺充仪娘娘一直派人给蒋贵人送药,好像还将蒋贵人的嗓子治好了。
可当初,太医分明说蒋贵人嗓子坏了,彻底发不出声。
什么药,能让她再次开口说话?
扶喻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找个女仵作和医女去检查一下蒋氏。”
“去昭和宫。”
熙和殿
听闻祺充仪被传去了昭和宫,姜令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觉夏见她露出笑意,接着问:“主子,您说祺充仪怎么会好心给蒋贵人送药啊?”
“许是流絮胡乱编排的呢,蒋贵人和祺充仪可不曾有什么交往。”杪夏道。
蒋贵人的药,还曾被永安宫的人调换过呢,硬说有来往,二人之间结的也是怨气。
“蒋贵人都没了,流絮若是衷心,可不得使劲往自家主子的仇人身上泼脏水吗?”
觉夏微笑着道:“是啊,流絮不是还说是顾贵仪害死的蒋贵人吗?不过那会儿虽只有顾贵仪在锦瑟馆,但仅凭她一人之力,岂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姜令音神色自然地勾了勾唇,并没有参与她们的议论。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芸儿身上,觉夏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主子,纤苓姐姐这两日在审问芸儿,将芸儿关在柜子里,一直不给她用膳,奴婢担心……………”
姜令音抬眼,和杪夏对视了一下,继而漫不经心地道:“纤苓心里有数,不会要了芸儿的性命。”
宫里折磨人的法子太多,姜令音也从杪夏口中听说了纤苓对芸儿的审问方式:将人捆绑起来关在柜子里,只留一个能出气的孔,晾她个一天,才给她喂个水,两天下来,芸儿便支撑不住,开始求饶了。只是不论怎么问,芸儿都不承认是自己调
换了月事带。
事到如今,审问的进度似乎持住了。
觉夏无声地咽了咽口水,默默点头。
“觉夏,取些糕点来。”
将觉夏支开后,杪夏弯下腰,轻声:“主子,还是没有异常。”
姜令音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道:“不急。蒋贵人死得突然,这两日,必定会有所动静,你和喜盛盯紧些。这几日晚上,你来我这儿守夜,让觉夏好好睡上一觉。”
“是,奴婢明白。”杪夏点头,“那奴婢去找太医来,给主子开个安神汤。”
宫里人都在关注蒋贵人的事,熙和殿却异常安静,杪夏给姜令音请了太医后,宫人们便都被告知了主子近来身子不适需要休息的事,这也意味着,他们晚上干完活就得早点回房休息。
在熙和殿做活,主子不苛待他们不说,活儿还轻松,时不时还有些赏赐,宫人们都见怪不怪了。因此,听杪夏说完,众人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谁也不想被旁人比下去,被调离熙和殿。
宫人们之间也有勾心斗角,杪夏将他们暗自较劲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转身,特意敲响了冬灵的门,告诉她:“主子这几日要早些歇息,身边有我守着就行,你同纤苓说一说,晚上早些歇息,若是芸儿还不肯开口,过两日就将她送去宫正司。左右
蒋贵人已经没了,此事大抵是蒋贵人对主子的报复,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冬灵闷闷地点头,在杪夏离开前又叫住她:“杪夏姐姐,主子还不愿原谅我吗?”
杪夏轻轻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安慰她:“没事,主子如今只是在气头上,等此事了了,我和纤苓都会为你说好话的,主子从前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会不原谅你?”
冬灵瘪了瘪嘴,“我不如纤苓姐姐稳重心细,主子对我只是逗趣罢了,有什么要紧事,主子都是紧着纤苓姐姐来的......”
这话杪夏没法接,她摇了摇头,踏出了屋子。
冬灵咬唇,郁闷地坐回桌子前。
不一会儿,纤苓端着一碟糕点走进来,笑吟吟地唤她:“冬灵,这是主子赏的,来尝一尝吧。”
冬灵“哦”了声,没接。
纤苓心知肚明地宽慰她:“主子这两日心情不好,过了这几日,我替你在主子那儿求求情,别难过了。”
冬灵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觉夏日日跟在主子身边,主子怕是都忘了我了。”
纤苓笑道:“主子是心疼你,让你休息还不好吗?”
“我宁愿去守着主子啊,休息了两日,我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冬灵忍不住抱怨,“方才杪夏姐姐来同我说,主子心疼你,怕你累坏了身子,让你晚上早些歇息呢,反正蒋贵人已经没了,芸儿再不张口,过两日就将她送去
宫正司。”
“杪夏和你说的?”纤苓目光微微一动。
冬灵无所察觉地点头:“是啊,你今日开始也别熬太晚了,审不出来便算了吧......到了宫正司,不怕芸儿不张口。”
纤苓笑着应下:“好,知道你关心我。”
*
昭和宫
经过了宫正司审问的流絮被带到众人面前。
淑妃让她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流絮,祺充仪就在这儿,你确定蒋贵人生前日日都在喝祺充仪送去的药吗?”
流絮双目含泪:“是,来送药的就是永安宫的人。”
“满口胡言!”祺充仪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本宫何时叫人给蒋贵人送过药?”
流絮仰着脖子,“娘娘敢做不敢认吗?”
见双方各执一词,淑妃不紧不慢地给绫屏递了个眼神。
绫屏上前,朝祺充仪欠身:“充仪娘娘,淑妃娘娘已经按照流絮的描述找到了给蒋贵人开药方和送药的太医和宫女了。”
“不可能!”祺充仪断然否认,“本宫从未叫人做过此事。’
绫屏没有与她再纠缠下去,直接唤人带上人证。
身着太医服饰和宫女服饰的二人一进来,便跪下请安。
淑妃抬手,直接问:“你们说是谁吩咐你们给蒋贵人开药,送药的?”
二人几乎没有犹豫,都异口同声:“是祺充仪娘娘的吩咐。”
待看清太医的脸,祺充仪脸色顿时大骇,她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你??“
顾静姝疑惑地看向那年轻的太医,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惊讶。
淑妃淡淡一笑:“太医时常跟着郦太医出入永安宫,祺妹妹应当不会不认识吧?”
祺充仪目光幽深,却没说话。但她的态度已经表明,她是认识这位太医的。
淑妃瞥了眼入殿以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扶喻,暗暗皱了皱眉。
眼下,她摸不清陛下的意思。毕竟事关祺充仪,哪怕有人证在,但……………
正在淑妃举棋不定之时,祺充仪已经对着扶喻跪了下来,眼泪说掉就掉,“陛下,您可要相信妾身,妾身没有让人给蒋贵人送药,是她们合起伙来诬蔑妾身,陛下。”
太医开的方子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医女和仵作在检查了蒋贵人之后,却说她是中毒身亡。那药寻常人喝了,能滋养心血,但蒋贵人从前中过毒,哑了喉咙,喝了那方子,时日久了,却会毒发身亡。而蒋贵人死前之所以能发出声音,或许是,大
限将至。
扶喻平静地看着祺充仪,忽地问:“谁吩咐你开的药?”
问得是泽。
他答得很快:“回陛下,是充仪娘娘身边的云栀姑娘。”
跪在祺充仪身后的云栀面色一白。
祺充仪不敢相信地问:“云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云栀身上。
却见云栀咬破了唇瓣,伏地颤声:“是奴婢。”
祺充仪眼睛骤然睁大,听云栀接着一字一句地道:“是奴婢自作主张,娘娘毫不知情,还望陛下和淑妃娘娘处置奴婢一人。”
谁不知道云栀是祺充仪的陪嫁,最受祺充仪重用?
顾静姝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扶喻,将注意力放回了祺充仪身上。
祺充仪怔怔地望着云栀,眼中透着惊恐和慌乱。
云栀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她的意志,云栀认罪,为她开脱,在很大的程度上其实等同于替死。
谁会相信,此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