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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见扶喻没有进后宫的打算,各宫嫔妃便收拾收拾准备安歇了。
夜深露重,各宫门都落了锁,姜令音也安然如睡。
空中不见弯月,零散的几个星子的光也十分黯淡,雪地里却突然出现一行脚印,只见一道身影小心翼翼地挨着墙角挪动着。
那人左顾右看,动作灵活且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一间屋子。
翌日一早,空中仍在飘着鹅毛大雪,宫道上已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早起的宫人习以为常地拿着扫帚开始清扫。
姜令音更衣后,见院子里的雪已经清扫到了两侧,而觉夏和喜盛正蹲在树下玩着雪。
“在做什么?”她拢了拢鹤氅,走到廊下,一边看,一边好奇地问。
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二人纷纷回头,喜盛笑答:“主子,奴才和觉夏想给您堆个雪狮子看看。”
“雪狮子?”
姜令音自幼在雍州长大,雍州处于国朝的最南边,冬日里并不会下雪。来到长安后的这几年,倒是见了几次雪,但绥安侯府规矩多,下人们又整日里忙着做活,并没有闲情逸致玩雪。她作为府上的二小姐,自然也被看管着,且身为女子,应当少
触碰一些冰凉之物,以免受寒。
故而活了十七年,她对冬日里的活动并不了解。
上次扶喻带她看的冰和烹雪煎茶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
喜盛见她感兴趣,立即手舞足蹈地解释了一通。
姜令音生了兴致,忙让冬灵去找来彩锁和金铃装饰雪狮子。
杪夏难得见她情绪这样外泄,也没有劝,默默地替她撑着伞。
几人手忙脚乱,一时也没觉得冷。
空中的雪越下越大,不得已,姜令音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雪团,被杪夏扶着回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烧了炭火,姜令音喝了一碗姜汤,浑身暖烘烘的。
在宫里有一个好处,便是无人会对她指手画脚,比绥安侯府自在了不知多少。
得宠之人,宫人们都巴结着,眼下见陛下召见姜令音次数最多,御膳房也献起了殷勤,如今已经不用冬灵和盛去取膳了,每日都有人准时准点地送来。
但冬日与夏日不同,膳食冷得快,即便宫人走得再快,送到熙和殿时,饭菜也没多少热气了。
尤其是沾了荤腥的食物,上头的油水凝固成了白花花的一块豆腐似的。
姜令音看着桌上布好的膳,不禁皱了皱眉:“这如何吃?”
纤苓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同主子说,冬日的膳食一向如此。
“淑妃娘娘她们都没开设小厨房吗?”姜令音问。
喜盛迟疑地点头:“是,除了先前的永安宫,各宫的小厨房都是空置的。不过几位娘娘那边,应当会用炉子生火,平日里或许会煮煮茶。
她们位分高,虽没有配厨子,但让宫人们在小厨房里用炉子烧水或是热一热饭菜还是可以的。毕竟瑾妃、诚妃和宁昭容三位娘娘身边还有皇子和公主,总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吃冷食。对此,陛下也是默许的。
至于陛下为何没有让她们开小厨房,那便不得而知了。
姜令音不禁想到了在勤政殿用的御膳。
一桌子的佳肴都热气腾腾。
哪里是御膳房做不到呢?只是后宫里的这些人还不值得他们花费手段罢了。
想到这里,她眸光一闪。
“我没胃口,撤下去你们分了吧。
姜令音不想勉强自己,对纤苓说完,便转身回了寝室。
纤苓和喜盛对视一眼,看向杪夏:“这......”
杪夏摆了摆手,跟上姜令音。
喜盛苦笑:“主子不用膳可如何是好?”
冬日才开始呢。
纤苓抿了抿唇:“我们得想想法子才是。”
喜盛睇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可别自作主张。”
纤苓知道他是在提醒她上次私自去司珍司给有琚银子的事,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撤下来膳食,纤苓拎着食盒离开。
喜盛站在原地没动,他目光深沉地落在纤苓远去的背影上。
半晌之后,他才收回视线。
大抵是第一回玩雪,加上没用午膳,天色将黑时,姜令音整个人便昏昏沉沉,没了力气。
杪夏摸了摸她的额头,立即唤喜盛去请太医。
迷迷糊糊中,姜令音听到杪夏说:“主子额头好烫,怕是发热了。”
她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便不该放任自己的。
“主子,您且忍一忍,喜盛已经去传太医来。”
闭上眼前,姜令音见到的是一脸焦急的杪夏。
入宫之后,杪夏变得越来越沉稳,难得有如此神色,姜令音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但总归是欢喜居多。
杪夏很小就跟在她身边,世上之人,她最了解杪夏,杪夏也最了解她。她很多的事情,杪夏都知道,所以入宫前她才那样试探杪夏。她希望杪夏能跟她一起入宫,永远陪在她身边。
永远不要离开她。
哪怕是死。
烛火昏昏。
姜令音睁开眼时,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她才动了一下身子,姜玉便察觉到了,“二妹妹醒了。”
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摸姜令音的额头。
姜令音下意识地避开,声音微哑:“诚妃娘娘这么来了?”
姜衔玉看出她的排斥,动作一僵。
她尚未开口解释,姜令音已经扬声唤人:“杪夏。”
杪夏低着头,面色窘迫地上前扶起她,声细如蝇:“主子,诚妃娘娘听闻您发热,便赶过来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对诚妃娘娘的态度,但她是奴才,如何能阻拦住呢,更何况,自家主子心里未必是不喜欢诚妃娘娘的。
被姜令音无视,姜衔玉也不见难堪之色,等冬灵呈来一碗汤药,她顺手接过,便要喂给姜令音:“二妹妹,太医说你受了寒,你身子向来康健,好端端地怎么会受寒?”
姜令音止住她的动作,淡声:“不必劳烦诚妃娘娘。”
“杪夏。”
杪夏觑着姜衔玉,伸手颤声:“诚妃娘娘,还是奴婢来吧。
姜衔玉无声叹了口气,将药碗递过去,“二妹妹何必与我这么生疏?”
姜令音不为所动,她抬起头,淡漠道:“娘娘说笑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您是诚妃娘娘,如何敢劳烦您伺候我一个小小婉仪?”
女子的面容还有些白,但在烛光的映衬下,却丝毫不减风采,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清婉。
面对抗拒她的姜令音,姜衔玉不由地恍惚了一瞬。
曾几何时,二妹妹这样厌恶她的靠近呢?
明明在府上,二妹妹最亲近的人就是她啊。
姜令音没有理会她,就着杪夏的手喝完了汤药。
她注意到外面的天色,问:“几更天了?”
杪夏道:“过了寅时了。”
这一觉,倒是睡了好几个时辰。
姜令音瞥了眼沉默不语,似是陷入沉思的姜衔玉,也没赶人。
杪夏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她想告诉自家主子,诚妃娘娘照顾了她一夜,但......主子现下定是不想听到这种话。
其实即使美令音不说,姜衔玉也能猜出来她受寒的原因,来时,她瞧见了院子里那没堆完的雪狮子。
姜衔玉敛了敛眉,继而若无其事地道:“女子受不得寒,二妹妹往后还是莫要碰雪了,若是想看,让宫人堆就是了。”
姜令音扯了扯唇,语气随意:“多谢诚妃娘娘关心。”
姜衔玉总是喜欢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架势,说一些为她着想的话,殊不知,她最讨厌姜衔玉的就是这种样子。
看似关切她,实则是管教她。
可姜衔玉对旁人,却又实在慷慨大方。
虚伪可笑!
姜令音眉间闪过一丝恼恨,低下眉头,细数起被子上的金线绣着的花瓣。
屋内很安静,只有炉子里的炭火时不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姜衔玉坐回了榻上,静静地看着那炭炉。
等姜令音数完了花瓣,抬起头时,便见到这一幕场景。
她不知姜衔玉为何还留在这里不走。
然而下一刻,屋外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姜令音眉心陡然一低。
她不可抑制地想到:姜衔玉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扶喻了。
姜衔玉在宫中,除了贤良的名声,并不得宠。
她今日来熙和殿看她,到底是真的关心她,还是盼着这一刻??扶喻的到来呢?
姜令音闭了闭眼,忽然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根本没有意义。
她没有起身下榻,姜衔玉却不得不敛衽去迎。
“妾身给陛下请安。”
耳畔传来姜衔玉的声音,紧接着,是扶喻的一句:“平身。”
“诚妃还没走?”
“令婉仪方才醒来,妾身还不放心。”
扶喻“嗯”了声,朝床榻靠近。
帷帐已经挂起来,女子恬淡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
扶喻挑了挑眉,还未开口,姜衔玉便解释道:“令婉仪身子还未好全,不能给陛下请安,还请陛下恕罪。”
扶喻不以为意:“无妨。’
女子在他面前,胆子一向不小。不过是没起身行礼罢了,她都生了病,他还同她计较这个小事做什么?
他自然而然地坐到床榻边的椅子上,伸手朝姜令音的脸颊捏去,“怎么了?”
感受到脸上的温度,姜令音才平静地睁开了双眸。
她没答,反问:“陛下今日不上朝吗?”
这个时辰,往常扶喻都在朝堂上了。
扶喻收回手,言简意赅:“今日休沐。”
难怪。
姜令音轻咬了下舌尖,姜衔玉大抵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否则也不会在熙和殿待到现在了。
她是在赌,扶喻今日会来熙和殿看她吗?
见女子不说话,扶喻不动声色瞥了眼一旁站立的姜衔玉,好似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笑着道:“朕原想着今日带??去冰槎的,可惜??不争气,错过了。”
他从不在人前唤她小字的。
若说姜令音有些惊讶,那姜玉便是格外错愕了。
??二字是姜令音的小字,她都不曾唤过。
她捏了捏手心,再去看姜令音神情。
却见姜令音神色如常,约莫是听习惯了。
原来,陛下私下里是这样与她相处的吗?
“妾身不能陪陛下,不免扫了陛下的兴致。”姜令音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姜衔玉,“诚妃娘娘今日正好得空,陛下倒是可以带着诚妃娘娘去玩。”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瞬间神色各异。
见女子把他推向旁人,扶喻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凝视着姜令音,想从她眼神中分辨出什么意思。
可姜令音压根不看他,目光紧紧盯在姜衔玉面容上。
她弯着唇,似乎在笑:“诚妃娘娘觉得可好?”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