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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喻的脸色有一瞬的凝滞。
这女子怎么回事?难道没看出来这香囊是汪宝林送他的吗?
姜令音却毫无所觉似的,抬了抬眼,“陛下?”
扶喻决定再给女子一个机会:“??不觉得这香囊瞧着眼熟吗?”
还不知这女子会不会刺绣呢?不过女子大多都会一些女工,想来以她的性子,该是学得不差。
让她绣什么图案好呢?
双龙戏珠?龙凤祥云?松鹤还是…………
“妾身从未见陛下戴过香囊,如何知晓这香囊出自何人之手?”
姜令音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陛下若是觉得香囊比玉佩好,便戴着吧,就当妾身方才一个字也没说。”
见女子有了恼意,扶喻忽地生了一抹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将女子拉回来,“朕只是觉得,可以试一试佩戴香囊,玉佩虽好,时日长了,也戴?了。”“
也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女子的心,女子立即反问:“妾身看,陛下分明就是以物代人。陛下莫不是想说嫌弃妾身,?了妾身了?”
扶喻哑然。
他怎么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是曲解朕。”他咬声,一字一句,“??倒是说说,朕如何就?了你了?”
姜令音迎着他的目光,细数道:“陛下既然都戴了香囊,为何还要询问妾身?妾身说了,陛下反而觉得妾身说的不对。陛下这不就是故意为难妾身吗?”
“陛下觉得日日戴玉佩?了,不就是想说日日见妾身也腻了吗?”
她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扶喻差点都被她说服了。
“??口齿好生伶俐。”扶喻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女子腰间的软肉,“朕看朕当初该赐你‘伶‘字的。”
姜令音扭了扭身子,试图避开他的手掌,随即不满道:“伶”字不好,妾身不要。”
扶喻被她气笑了,他一把捉住女子胡乱折腾的手,将女子搂得更紧,“满宫女子就属你最不好伺候。”
姜令音没他力气大,被他按在怀里后,愈发不满:“明明是妾身伺候陛下。”
“你?”
扶喻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眼,意味不明:“是你伺候朕?”
他的目光带着侵略的意味,十分危险。
姜令音却不惧怕,语气甚至有些兴奋:“那陛下打算如何伺候妾身?”
扶喻眼眸微眯,低头去嗅女子身上的馨香,喉咙滚动,嗓音低沉:“??想知道?”
最后也不知是谁伺候谁,只是二人身上都大汗淋漓。
姜令音嘴上仍是不饶人:“陛下没上次伺候得好,就是?了妾身了。”
“行。”餍足后的扶喻已经懒得与她争辩。
可见他不否认,姜令音从他怀里出来,又气了:“陛下这是承认了?”
“陛下身在熙和殿,心是不是在旁人那儿?”
扶喻垂了垂眼眸,不答反问:“??不是与朕心有灵犀吗?”
姜令音一噎,随即嘟囔道:“有妾身在,陛下才不会想旁人。”
扶喻对她的话不可置否,他是个做事专注之人,与这女子相处时,他岂会分神想旁人?况且,后宫嫔妃也并非所有人都在他心里留下过痕迹,又有谁值得他去想呢?
虽自幼耳濡目染父皇与母后相敬如宾的场面,但他始终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然而作为皇帝,感情淡薄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他的父皇倒是感情丰沛,待后宫嫔妃都十分温和宽厚,得到了所有人称赞。可又如何呢?
这种虚无的名声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作为一个皇帝,处事不能随心所欲,他嫌累得慌。
世人说他无情或是说他多情,对他有什么影响呢?他想宠爱谁亦或是冷落谁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后宫女子如云,合他心意的,他多宠爱些又有何妨?
姜令音与扶喻闹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人捏了捏脸唤醒:“下大雪了,午后来勤政殿,朕给你补过生辰。”
姜令音睁不开眼,胡乱地点了点头。
扶喻见她这样,便知晓这女子大抵是听没听见的,于是离开之际,他挑了个眼熟的宫女吩咐:“午膳后让你家主子来勤政殿。
顿了顿,他又道:“罢了,到时候朕让人抬步辇来接你家主子。”
杪夏强忍着欢喜,高兴地应下。
等扶喻上了銮驾,庆望不禁回头望了眼钟粹宫的匾额,心里不禁了一声,往后这后宫怕是要因着这里头的两位主子变天了。
不过比起顾贵仪,他更佩服令婉仪。
也不知她怎么就让陛下这样上心?
陛下有心给令婉仪补上一次生辰,知晓雍州冬日不下雪后,便吩咐他去安排一场冰嬉活动??虽说宫里每年年底都有这个活动,但对令婉仪来说却是第一次见,想来令婉仪定会十分喜欢的。
而且正好如今下雪,除了冰,还能玩一玩滑雪和冰槎。
琼芳殿
露微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
“主子,您都一夜未眠了,好歹歇息歇息吧。”
自从昨日傍晚在锦鲤池遇到了嫣小仪,得知了沁丽仪或许有孕一事后,自家主子就一直心不在焉,晚膳没用也就算了,夜里也不歇息,就这样枯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小腹。
琼嫔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腹部已经微微凸显出弧度。
她喜欢穿紧身的襦裙,系上腰带后看得更加明显。
露微有些担心,“主子,此事还未确定呢,或许沁丽仪只是月事推迟罢了。再者,她位分在您之下,即便来日诞下了皇嗣,也比不过您的。”
琼嫔淡淡瞄了她一眼,“是吗?”
露微以为她听进去了,继续安慰:“是啊,即便是真的有孕了,沁丽仪也还未坐稳胎,谁知会不会一个不慎便……………”
琼嫔抿着唇,落寞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
她喃喃:“是啊,她还没过三个月呢。”
而她,如今胎象还算安稳。
琼嫔眸色轻闪,声音里带了几分疑惑:“当初淑妃娘娘是如何小产的?”
露微一诧,“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琼嫔抚着小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露微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见自家主子情绪有所好转,赶忙让人伺候主子梳洗用膳。
永安宫与钟粹宫离得近,圣驾所到之处又声势浩大,无人不知。
祺充仪站在窗前,一次一次地看着驾靠近,走远。
明明她和陛下离得很近,可陛下自始至终没有往永安宫瞧一眼。
她耷拉着眼皮,心烦意乱。
云栀行屋外进来,望了她一眼,很快若无其事地走近、轻声:“娘娘,奴婢已经问过郦太医,您的身子如今大好了。”
祺充仪回过神,唇边扯出一抹笑:“好,你去昭和宫知会淑妃一声,说本宫身子已经好全,让尚寝局将本宫的玉牌重新挂上。
云栀忍不住提醒:“可娘娘您这身子刚好,恐怕经受不住......”
若是扫了陛下的兴致可就不好了。
祺充仪睇了她一眼,冷声:“用了那么多药,难道本宫还是承受不住陛下的宠幸吗?”
云栀被问得哑口无言。
娘娘这么着急她能理解,但她其实有些不确定,陛下知道娘娘的玉牌挂了上去,便一定会召娘娘侍寝吗?
但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若是她再说下去,娘娘指不定又要冲她发脾气了。
再忍一忍吧,快到宫宴了………………
她终归是虞家的奴才,而非娘娘的。
云栀低着头退出屋子,撑着伞走到昭和宫门前。
绫屏送走云栀回到内殿,脸色有些奇怪,她看了眼自家娘娘,纳问道:“娘娘,祺充仪的病当真好全了吗?”
淑妃揉了揉额角,淡淡道:“郦太医既说她好了,那便是好了。让人去尚寝局走一趟,将祺充仪的玉牌挂上去。”
绫屏应着,就要吩咐下去,忽地听淑妃问:“陛下多久没去永安宫看祺充仪了?”
绫屏边算边道:“奴婢记得,陛下上回去看祺充仪还是永安宫小厨房走水那日。”
之后蒋贵人失声,牵扯到了永安宫的宫人,陛下虽维护了祺充仪,仅仅责罚了那些宫人,却再没去过永安宫。
绫屏呼吸一轻:“陛下这是对祺充仪不满了吗?”
淑妃默了一瞬,当时她提出延后修缮永安宫的小厨房一事时就秉着试探的态度,但陛下竟顺了她的意思,那时候她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往常,无论是谁与祺充仪对上,吃亏的都不会是祺充仪,那会儿前朝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陛下改了作风?
以祺充仪的身子,其实本不该入宫的,但陛下念着虞家那位的情,恩准她入了宫。倘若她能像顾贵仪这般,认清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淑妃却是清清楚楚:当初大封后宫,陛下原是打算给她妃位的。
只是可惜,一手好牌,却被她打的稀烂。
以至于最后仅得了个充仪之位,位居宁昭容之下。
淑妃轻摇了摇头。
陛下瞧着冷心无情,但实际上也重情重义。
这么多年,其实陛下对祺充仪已经够容忍了,她若一直不改那性子,陛下的耐心总有被消耗完的一天,而到了那时候,她该如何自处呢?
虞家,可不止她一个姑娘。
听说那位二小姐,今年也及笄了。
涉及旧事,绫屏也不免扼腕叹息:“祺充仪这般,如何对得住虞夫人?”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母亲虞夫人以性命换来的吗?
她是虞夫人唯一的女儿,虞夫人死后,太后本是要收养她为女儿的,陛下也打算给她郡主之位,可她呢?这些偏偏都不要,一心要嫁给陛下。
有恩情和虞夫人的性命裹挟着,最后,是陛下妥协了。
“不说旁的,陛下这些年待虞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淑妃没制止绫屏的话。
虞家祖上出过几位太子侍读,很是得圣心,前一任家主也是先帝心腹之臣,坐到了尚书职位。可如今的虞大人呢?有祖上蒙荫,又得陛下提拔,如今才是太常寺少卿。
绫屏撇了撇嘴:“上回奴婢出宫,听说虞大人对院里的一位姨娘极尽宠爱,已经打算扶正了。”
淑妃一顿,“是生了虞家二姑娘的那位?”
“是啊。”绫屏嗤笑道,“这位姨娘从前还是虞夫人的丫鬟,自己的主子没了,她竟迫不及待地爬了床,头一胎就生了虞大人的长子,之后又生了虞家二小姐。”
淑妃皱了皱眉,打断她的话:“好了,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
虞家的家中事,旁人无权评判。
但陛下对祺充仪的冷落,着实来得有些快。
这不单单是冲祺充仪去的,虞家定也在其中。
那么,虞家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还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
淑妃眼眸轻转,安静思量。
祺充仪近来一直很安静,让不少人歇了观望的心思,但云栀去昭和宫时,还是有不少人瞧见了。
没过多久,她们便发现,昭和宫有人跑了尚寝局一趟。稍稍打听,便知晓了真相??
祺充仪挂上玉牌了。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侍寝了。
宁昭容不可置信地打翻了手边的茶盏,“祺充仪?”
南筝点头:“是。”
话落,殿内就陷入了沉寂。
宁昭容敛下眼眸,眼底神色复杂。
南筝看不清自家娘娘的神色,却可以察觉出娘娘此时的心绪,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娘娘与祺充仪之间的龃龉,又赶紧闭上了嘴。
其实祺充仪也没对自家娘娘做什么,平常截寝,娘娘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自从祺充仪在二公主周岁宴说了句“又不是皇子”之类的话,自家娘娘才彻底与她撕破了脸。
公主又如何?
那是娘娘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那之后,陛下去永安宫的次数减少了许多。
后来大封后宫,自家娘娘也压了祺充仪一头。
虽说有娘娘生了公主的缘故,但她总觉得并非如此简单。诚妃娘娘不也没生过吗?还不是稳稳坐了妃位?
好半晌,宁昭容才笑了一声,道:“本宫记得她也许久不曾侍寝了,如今身子好不容易调养好了,本宫也该助她得偿所愿才是。”
南筝眼皮子一抖,迟疑地望着她:“娘娘的意思是?”
宁昭容面上带着笑,一字一顿:“令婉仪。”
这宫里,与祺充仪水火不容的不止她一个。
祺充仪想侍寝,也得看看令婉仪乐不乐意啊。
“今早陛下刚从熙和殿离开,依照往日来看,晚膳大抵也是她。”大多时候是陛下来后宫而非令婉仪去勤政殿。
圣驾从勤政殿出来,去钟粹宫时一定会经过永安宫。
宁昭容勾着唇:“陛下若是去熙和殿用膳,令婉仪难道还能留不住陛下,让陛下去永安宫?”
南等不确定地问:“可若是陛下今晚不来熙和殿用膳呢?”
那时候,尚寝局的人当会去御前让陛下择嫔妃侍寝了。
时隔这么久,祺充仪终于挂了玉牌,难道不会被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吗?
陛下瞧见了,岂会视若无睹?
宁昭容不紧不慢地道:“陛下不来熙和殿也不打紧,那便让令婉仪去勤政殿。”
有令婉仪在,御前的人会没眼色到尚寝局的人带着后宫嫔妃的牌子进去?
那,如何才能让令婉仪去勤政殿呢?
这很简单。
她能想到这些事,令婉仪岂会想不明白?
以她的性子,难道会眼睁睁看着祺充仪与她争宠?
所以,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看祺充仪与令婉仪鹬蚌相争。
熙和殿
知晓陛下让主子用过午膳去勤政殿,宫人们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谁不想自己的主子得圣宠呢,主子得宠,他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出门在外,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
只是他们脸上的笑容没有保持多久,听说祺充病愈,重新挂上玉牌的消息后,众人蓦然一静,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姜令音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沉声问:“祺充仪的玉牌都挂上了,你们说陛下今晚会不会去永安宫?”
众人闻言,心里不由地咯噔一声。
陛下的心意,谁能知晓呢?
冬灵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有您陪着陛下,陛下不会去永安宫的,这段时日,陛下可是一次都没去瞧过祺充仪呢。”
话是如此说,可姜令音不能保证扶喻在祺充仪和她之中选择自己。
她想起当时问的那个问题,和喜盛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当时她让杪夏去查,却一无所获,之后也没放在心上,这时候却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姜令音望向喜盛,声音很淡:“祺充仪当初是为何入宫的?”
这对于常年待在宫里的奴才来说不算什么秘密,喜盛也不觉得很难回答,只是这件事他也是从旁人那儿听说的,因此,他不敢乱传。
“主子,此事说来也简单,据说祺充仪的母亲虞夫人对太后殿下有恩情,在虞夫人病故后,祺充仪便时常被太后接到宫里小主,那会儿先帝还未驾崩,陛下还是太子......”
“待陛下登基,太后还打算给祺充仪一个郡主的身份让她出嫁,只是祺充仪不肯接受。”
“后来祺充仪便同淑妃娘娘她们被礼聘入了后宫。”
姜令音了然。
“既是如此,祺充仪怎么反而位分最低呢?”
喜盛声音愈发低:“奴才在内侍省那儿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说是祺充仪在大封后宫前惹恼了陛下,以至于被陛下临时改了封位。”
姜令音有些好奇:“改了封位?那原先陛下给她的是什么位分?”
喜盛面色一僵,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道:“似乎是妃位。”
姜令音半点不意外。
姜衔玉都能捞上一个诚妃之位,没道理祺充仪不能。那,祺充仪做了什么惹恼了扶喻呢?
她眸色一深。
从祺充仪截寝那一次开始,她和此人就注定不能维持表面的和睦。
既然如此,她何妨不再彻底落实这个不合?
相信后宫里此时也有很多人都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吧。
她,不会叫她们失望的。
晌午过后,各宫忽然发现御前的人抬着步辇到了钟粹宫。
永安宫
祺充仪攥住了木箸,声音缥缈:“陛下派人去钟粹宫接了谁?”
钟粹宫只有顾贵仪和令婉仪,除了她们,还能有谁呢?
但她私心想让那人是顾贵仪。
不知为何,她对于令婉仪的忌惮更深。
步辇从永安宫门前经过,云栀远远就见到了步辇上的那一抹红,在茫茫的雪色里,红色是那样明亮又显眼。
除了令婉仪,不可能是旁人。
云栀的印象里,顾贵仪并没有穿过如此鲜丽的衣裳。
“娘娘,奴婢瞧着像是令婉仪。”
祺充仪咬住唇,眸底泛起一丝凉意。
“叫人跟上去看看,陛下让她去御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