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将忠顺王府的乔长史送出来,还没到大门,乔长史便一再拦住,连连打躬,说什么也不让贾琏往前送了。
那长史走后,贾琏又回到厅上,收好“集贤楼”的房地契,心中已然又打好了一个主意。
于是也不更换衣裳,就叫上兴儿,一道儿又出了荣国府的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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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要去找“东风楼”的春长寿春掌柜的。
之前在贾琏去扬州、姑苏的那半年里头,“东风楼”遭人算计,一边是倪二带着一帮泼皮无赖天天捣乱,搅和得东风楼生意全无,一边又是“集贤楼”的掌柜的于有德趁机各自挤兑,目的是要吞下整个东风楼。
要不是春掌柜的当时不惜一切地死撑活撑,连老家的地都卖光了,终于支撑到了贾琏回来,恐怕现在的“东风楼”可就已经被“集贤楼”的掌柜的于有德给坑到手里了。
经事看人,落难知心。
经过这件事,让贾琏看出春长寿是个靠得住的人,同时也看出于有德是个该收拾的东西。
他以为他背靠忠顺王府,就敢用下三滥的手段打老子“东风楼”的主意,老子就得让他来个血本无归!
不让他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只怕这种人以后还要在背后算计。
现在既然已经是“风水轮流转”了,那么眼下到了拿于有德出气打脸的时候,贾琏当然也是要请春掌柜的同自己一道儿欣赏才好。
正所谓:
“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乎?”
“不若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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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街上行人已经稀少起来,但东风楼却仍然灯火通明。
贾琏还没走到门口,就闻见了水煮鱼麻辣鲜香的诱人味道。
贾琏心里不由纳闷:
东风楼的红案大厨周大脑袋可是个家传的鲁菜高手,手艺虽好,却有个说话嘴碎和为人死倔的毛病,他一向都把他那一手鲁菜看得比天还高,对贾琏上回做的水煮鱼十分不屑,怎么他忽然改了秉性,竟然肯做这种麻辣重口的川菜了?
此时刚好有三个酒足饭饱的食客从东风楼里出来,个个一脸满足的愉快表情。
其中一个矮胖子打着嗝儿笑道:
“今儿要不是老钱提前来排队占座,咱们可真吃不上这么好的鱼,真是人间美味啊!”
另外一个高个子也拍着肚子:
“排队也值得,隋珠鱼真是名不虚传啊!珍宝也!珍宝也!”
第三个人是个文雅的书生,将扇子在手上“啪啪”敲着,摇头晃脑道:
“《墨子》有云:‘和氏之璧,隋侯之珠,此诸侯之良宝也。’
此鱼取名隋珠鱼,果然是深得其妙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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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贾琏很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就忍不住问了句:
“什么鱼?”
街上光暗,矮胖子并没看清贾琏的长相,只是他酒足饭饱心情好,听有人问,就嘿嘿笑道:
“隋珠鱼,隋侯之珠的隋珠。
满京城里头只要东风楼才有这道菜,吃过下回还想吃。”
“这名字怎么这么怪啊?”
听贾琏这话显得很没见识,那矮胖子又忍不住显摆一下:
“这鱼不仅本身好吃,肚子里头还有个丸子,嘿,那叫一个外面香辣,里头鲜美,所以才叫‘隋珠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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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刚走到店门口,瞭高儿的眼见,立马就认出了贾琏,赶过来高声道:
“琏二爷来啦!”
话音还没落,小伙计“琉璃球儿”就跑了出来:
“唉哟琏二爷,刚才掌柜的还念道您呢,可巧儿您就来了!掌柜的非乐坏了不可!”
贾琏笑道:
“刚才在路上听人家夸你们鱼做的好吃,真难为周大脑袋竟然肯做这么重口味的辣菜了。”
“琉璃球儿”一吐舌头,小声儿道:
“他那倔脑袋才不肯做呢。
虽说自打半个月之前,琏二爷教训了那帮子泼皮无赖,虽说再没人来捣乱了,可咱们东风楼的主顾也丢了不少。
掌柜的病还没好利索就天天盯在店里头,可买卖一直都不见起色。
正好有人就来问,说有天晚上闻见咱们东风楼飘出一股香味儿,不知是什么菜。我就告诉掌柜的了,掌柜的也劝罗大脑袋按照上回二爷的那个做法,说不得就能让买卖变好了。
可罗大脑袋他不肯啊,非说那种重口辣菜上不得席面。
还是后来看买卖一直不见好转,掌柜眼瞧着又要急出病来了,罗大脑袋才终于让了个步。
他自己不做,只把上回那个做法教给他侄子罗小秃。
结果一开始做,主顾们闻着味儿就都来了,生意一下子就好了。
罗小秃忙得四脚朝天,罗大脑袋又觉得他被冷落了,他怕别人叫他给侄子打下手,这才想出个把他做得四喜丸子放在鱼肚子里的法子。
今儿他还嘟囔了一天呢,说他一个做上等席面的人,如今做这种不讲究材料原汁原味鲜香的菜,简直是被活作践了。”
贾琏一笑:
“我就不进去了,你去把春掌柜的请出来,我找他有事。”
“琉璃球儿”很是机灵,答应一声儿,立刻就把春掌柜的给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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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掌柜脸上虽满是笑容,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之色。
一见贾琏,立刻道:
“二爷找我有何吩咐?”
贾琏笑问:
“看着生意不错啊?”
春掌柜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这两天才好起来了,此前还一直都是赔着的呢。
不过二爷别担心,咱们这个‘隋珠鱼’已经渐渐打响了名气,以后就好了。”
“罗大脑袋呢?”
贾琏一句话,春掌柜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
想了想,还是将贾琏请到一边,低声道:
“不瞒二爷,这正是我发愁的事情。
罗大脑袋的手艺,那没话说,是一等一的好,要是气走了他,可是咱们东风楼的损失。
可东风楼被折腾了半年,旧的旧了,坏的坏了,有钱做上等讲究大席面的主顾都不来了。
如今做的这个‘隋珠鱼’虽说吸引主顾,可毕竟口味太重,吃了这道菜,舌头都麻木了,其余的菜就是再鲜美也都作践了。
我这正为这事犯愁呢,还没想出怎么办,想好了一定跟二爷商量。”
贾琏扯了扯春掌柜的衣袖:
“这好办,走,咱们解决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