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门口廊下,望着漫天飒飒飞雪,深吸一口气:
“好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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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雪你妹!
你一直坐在缓和屋子里赏雪玩风雅,老子可是一直跪在雪地里冻冰棍儿呢!
贾琏一直笔直跪在院中,膝下梆硬,身上冰冷,此时见来人一副神清气爽,心中不由一通吐槽。
那人伸了伸腰背,这才转向贾琏道:
“朕召你进宫,你可知所为何事?”
靠!是你叫人把我跟逮贼似的押送了来,然后你不紧不慢问我:“你猜,我找你来干啥玩?”
看来,后世那些当官儿的都是跟皇帝学的所谓“帝王心术”——就是TMD玩儿人!
不过此时皇帝神情和缓平易,让贾琏一时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眼熟,却又死活想不起来,也疑心是不是自己夺舍的原主之前见过这位皇帝。
贾琏是个聪明人,于是仍旧朗声答道:
“臣不知。
臣只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皇帝瞧着眼前这个年方二十的俊朗青年,又有胆,又有识,又识时务,又懂规矩,委实是个可造之材。
尤其此时他最为忌惮的,乃是朝中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功臣一党”,其中竟然出了个一心忠君爱国的后辈,却不是个难得的“抓手”?
于是皇帝和蔼笑道:
“可惜你已然有了婚配,否则朕倒要选个公主嫁给你小子。”
贾琏却道:
“臣没有尚公主的命,也没有尚公主的心。
倒不如让臣踏踏实实做好本职,也免得德不配位,叫人说臣的先祖是从龙之臣,而臣倒要靠公主才做了只龙尾巴上的蜻蜓。”
“龙尾巴上的蜻蜓?”皇帝闻言大笑不止,“这个比喻,朕倒是头一回听说哈哈哈。”
贾琏心中一翻白眼:
切,别看你当了皇帝,你都没看过钱钟书的《围城》,老子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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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了一阵,方道:
“头几日,顺天府知府宋博贤呈上来一个折子,说是要保荐他手下的同知继任,朕原本就要亲自考察考察你。
经今日之事看来,宋博贤果然眼光独到啊。”
轻轻咳嗽一声,道:
“传旨,着原顺天府同知贾琏,升任顺天府知府一职,三日后到任。”
屋中便有太监应答:“遵旨。”
贾琏也没想到自己升任之事竟能如此顺利,一愣之下,赶忙磕下头去:“领旨谢恩。”
皇帝却又笑道:
“今日叫你来见朕,是匆忙了些,竟是让你穿着素服就来了。
如此也罢了,倒是出去的时候,仍着素服就不合规矩了。
赏你身新衣,穿出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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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恩,谢恩,再谢恩之后,贾琏捧着一托盘新衣,仍被卫同光及其他四个侍卫带出了院子。
卫同光仍是一声不出,直直又走过四五进院子及两条永巷,又进了一处院子,才道:
“请贾大人在此更衣。”
说罢,就有人打开一间屋门,请贾琏进去更衣。
贾琏随着一个侍卫进去,见里面已经站着两名小太监,显然是要伺候自己更衣的,不免心中一阵膈应——这是个什么时代啊,除了“贴烧饼”的小厮,就是“死人妖”的太监,简直对直男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但膈应归膈应,真正更衣的时候,贾琏才明白,这专业伺候人的太监,伺候起人来,那真的是不一样。
整个过程当中,两个小太监始终低头屏息,动作轻捷而迅速,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对被伺候更衣的人而言,果然就是一种享受啊。
诚然,在任何时代,任何行业,都要尊重专业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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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出得屋来,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这身绛紫色上等辑里湖丝缎吉服,通身缂丝暗纹,只有在袍襟上有一道海水江崖的金银刺绣。
说是吉服,似乎刺绣又少了些,说是常服,又忒贵重了些。
却听卫同光在旁开口道:
“贾大人这身赐服非比寻常,这乃是当今皇帝赐给几位皇子的常服。”
啊?这可真是意外。
皇上给他儿子的衣裳,送我一件?
穿皇上家的衣裳回去,那排面可非同凡响啊。
贾琏心中明白,这位卫同光卫大人,可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儿,别说此时特意告诉自己这衣裳的来历,就是刚才他给自己提点的那一个“跪”字,也是一字千金啊。
于是贾琏一笑:
“请卫大人借一步说话。”
卫同光见贾琏识趣,便“嗯”了一声,虽然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但还是随贾琏走到一旁。
贾琏掏出一沓银票,塞在卫同光手里:
“卫大人,下官是个不懂规矩的,今日若非大人提点,断不能有后来的好事。
今日事出仓促,这两千两银子,是下官些微心意,请卫大人不要嫌弃。
另外的五百两银子,烦请卫大人替我打点感谢几位侍卫兄弟和小公公们,免得叫人笑话下官。”
方才在皇帝跟前,卫同光已然见识了贾琏的“会来事儿”和“懂规矩”,此时也猜到他这等精明人必会给自己表达一下心意。只是没料到贾琏出手如此大方,略一愣怔,便接下了:
“贾大人的心意,我这里收了。
看今日情形,贾大人日后还少不得要来这宫里走动,多打点些,日后也方便。”
于是又转头吩咐:
“将贾大人的素服收拾好了,叫你们派个公公,跟着一道儿给贾大人送回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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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贾琏回贾府的时候,便是一身绛紫吉服,前有羽林卫都统领开道,后有四个羽林卫护送,最后还跟着个宫里的小太监捧着衣裳。
这样的阵仗,莫说是将荣国府阖府上下都惊动了,就只说这一路上,又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许多人不知究竟,便有之前跟着送殡队伍瞧过热闹的人来讲解:
“哎哟,他是因为劈了棺材给皇上带走的。瞧瞧瞧瞧,穿白袍子进去的,穿紫袍子回来的,诶?这袍子上怎么没绣什么啊?这也看不出品级啊。”
“呀,怎么跟着太监回来的?是不是这位大人给招了驸马啊?这是不是驸马的紫袍子啊?了不得了不得啊。”
“皇上没斩他的头吗?怎么还升官了?看来贾家这是要得势啊。”
“这是贾家的哪位小爷啊?这么威风啊!听说他这匹马是皇上提前赐给他的,要不他劈棺材的时候,贾家的大老爷们怎么没人敢拦着他呢。”
贾琏昂然坐在马上,听了一路乱七八糟的议论,心中一阵感慨:
果然是所有人都只看结局而已。
成王败寇,捧红踩白,千古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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