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再胡说,我可不依了。”
宝钗急得打断薛蟠的话头,跺脚道:
“你日日就知道胡说,可叫人怎么瞧得上你。”
薛蟠见妹妹急了,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是我胡说!妹妹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哥哥一般见识!”
转头又冲贾琏道:
“琏二哥就当方才什么也没听见啊。
走走走,别耽误了正事,我这里有宝贝给琏二哥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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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贾琏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薛大傻子”。
他长相既不猪头猪脑,也不猥琐下流,他的白净和周正,颇为对得起“薛宝钗亲哥哥”这个身份。
唯一的问题,就是从里到外透着那么一股傲慢的憨直,典型的人头猪脑。他才来到贾府不久,“呆霸王”的名头就已经传遍内外上下,几乎无人不晓。
此时,薛蟠死拉活拽着贾琏,非要直奔他的书房,让贾琏心里一阵阵地发毛——这货色不会拿我当“小柳儿”吧?
贾琏忽然下定决心,从明儿起,说什么也得去跟谢千里好好练练武。
在这要了命的红楼世界里,长得太好看的男人,必须得好好保护自己。要不,忒危险,说不准啥时候就遭遇点儿不堪——都是美貌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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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雕刻着梅兰竹菊的楠木板门,贾琏顿时大为惊讶。
这书房相当雅致啊。
正中摆着一张檀木大漆条案,上有青铜文王鼎、汝窑美人觚,一支鹅黄色的腊梅,迤逦横斜,插在美人觚内。
地下两排四张椅上,都搭着宝蓝缎子绣花椅搭,绣的也是鹅黄的梅花。
一旁是整面墙的一个大书架,从上到下,密密匝匝,塞满了林林总总的典籍,少说也有千本之多。
窗边深栗色的洋漆小几,其上的香炉宝鼎中,正有沉檀烟雾细细飘出,颇有“窗几穷幽致,图书发古香”之清幽景象。
右手边的大书桌上,更是满满垒着许多书籍、茶具,笔墨,竟比文房四宝堂里卖的还齐全。
唯一别扭的,就是如此风雅的书房,正中所挂的画,既不是山水花鸟,也不是书法中堂,而是一副……春工图!
此时薛蟠拉着贾琏,直奔春工图而去,一手指着那画,大声夸赞:
“琏二哥,这是我昨儿刚得的,大家名作,画得着实是好得不得了!
瞧瞧这美人儿的神韵,还有这美人儿的身段,真真叫人瞧着就忘不了。
我见识虽少,也没听过画这画的‘庚黄’到底是谁,可这画的好坏我能看明白,真真是好,真真是好啊!
只是他这上面写了许多字,我也认不大清楚,劳烦琏二哥来鉴赏鉴赏,也给我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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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庚黄?
这是中国美术史上的哪位名家啊?
画春工的名家,算来算去就那几位啊,周昉,群玉斋,还有——唐寅。
贾琏朝落款一看,靠!果然是“唐寅”!
哎呀,这薛蟠的学问,能把两个字能念错一对儿,正确率百分之零。
把书念到狗肚子里,也不过如此啊。
再一看那画上的唐寅题诗;
一时恩爱知多少,尽在今宵了。
此情之外更无价,顿觉明珠减价。
霎时散却千金节,生死从今诀。
舌来守口要如瓶,莫与外人闻。
靠!庚黄……最后一个字还挺贴切。
偷偷看也就罢了,薛蟠还大模大样把他挂在书房正中的墙上,这也太……太明目张胆了。
薛蟠源源不断往外冒出的傻气,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贾琏心里不断地蹦出那句网络名言:
“当一个人愚蠢得恰到好处,你甚至分不清他是真傻还是在假装。”
眼前的薛蟠,就是这么个极品中的极品,珍品中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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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薛蟠则完全没有觉出贾琏的情绪波澜,反倒以为他也看画看得入了迷,高兴得连连拍手大笑: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我跟琏二哥肯定是兴趣相投!
我都能看入迷的画儿,琏二哥必定也喜欢。”
当下胸中豪气升腾,大手一挥:
“琏二哥若是真心喜欢,这幅画就当是兄弟孝敬给大哥的了。
来人来人,赶快取下来,卷好现在给二哥送过去!”
贾琏赶忙连连摆手:
“君子绝不夺人之爱。
薛蟠兄弟既然如此喜爱,若是就此送给了我,薛蟠兄弟岂不就没的瞧了?如此,还是留在薛蟠兄弟这里的好。”
好家伙,贾琏前世也是正常男人,小电影都看了不知多少个G了,谁稀罕这种陈年古董的二次元啊。
谁料薛蟠竟误会了贾琏的意思,一边连声叫外面小厮进来摘画,一边拉住贾琏道:
“嘟噜噜不如一起噜噜,琏二哥这种大君子既然也喜欢,那我这种小君子,就更得咱们兄弟一起噜噜了。
到时候,这画挂在琏二哥书房里,我想去你那里瞧,也方便的很。”
贾琏吓得一个哆嗦——什么?这货以为我也会把这玩意儿挂在书房里?
这样忒……忒那啥了。
“请教薛蟠兄弟何为‘嘟噜噜不如一起噜噜’?”
“就是先生上课讲的,那个什么‘嘟噜噜,与人噜噜,谁噜噜’?”
“难道是‘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好像是吧,记不大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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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小厮进来就要摘画,贾琏两步抢上前去,两手一把将那“庚黄名画”死死按在了墙上。
“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也顾不得客随主便,直接反客为主,将薛蟠的小厮给轰了出去。
薛蟠摇头跺脚,真诚无比:
“琏二哥啊!怎的跟我如此见外啊!
都是咱们自家亲戚,我的可不就是你的?
说到不见外上,我可要说一句了,琏二哥可真真不如珍大哥!
人家珍大哥才是大度之人,今日说起他儿媳妇缺副好棺木,我当时就说,我们木店里有一副,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罢了。
人家珍大哥立即叫抬了过去,一见那果然是副好板,立时便解锯糊漆了。”
“什么!!!
你说什么!!!
你当真让蓉哥儿媳妇用了义忠亲王的那副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