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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重新平稳行驶。
你仍坐在原位。
你这排的乘客在海城东路站下了三个,人自然而然更分散坐着。
你的座位更加宽裕了。
对面也是,甚至空出了明显的两个空位。
然而,你的任务目标依旧站着。
笔直的,像你一直见到的那样。
你原本猜想,车厢的座位坐得满满当当,是为了让你的任务目标合理站着,让你一眼可以看他。
你现在发现,你又想多了。
你发现你似乎太过想当然。
对衬衫上的BeBrave是;
对现在已经囫囵个在你肚子里的火烧是;
对你任务目标下车站点的确定也是。
你的思维似乎是直角球,只会拐一个弯。
现在,你不得不承认这回合成功的希望渺茫。
但这也有个好处,你不再执着于抓紧时间,赶快行动。
你得以沉下心来,以冷静的眼光旁观这一切。
你平静看着下一站到来。
熟悉的地铁报站声响起,地铁门打开,车厢里的人三三两两站起,往门口走去,下了车,地铁门重新合上。
期间,你的任务目标一直站在原地。
旁观的心态让你注意到一件其实你一直看到却从不曾放在心上的事:
他没有在玩手机,你从始至终都不曾见过他拿出手机。
当然,一种可能是他没有在搭乘地铁时看手机的习惯,但这种现象在你的同龄人中并不常见。
即使你不算手机低头党,长时间搭乘公共交通也习惯时不时拿出看两眼。
或确定时间,或确定有没有新消息。
像他这种明明有空座却不坐,周围人低头玩手机丝毫不受诱惑、不觉得格格不入、也不带戴耳机听音乐的同龄人,你还是第一次见。
你恐怕,他的性格其实比他的外貌更出挑。
当然,你不得不考虑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压根没把手机带在身上,这样的话,前面的疑惑就迎刃而解。
但你不得不面对一个也很麻烦的问题:你之前的种种尝试都建立在他身上有手机的前提。
如果他的手机并不在身上,你不仅努力错了方向,之后可以尝试的问时间、借手机这种常见的搭讪套路也会被统统堵死。
你面前可选择的错综的路瞬间清晰起来。
首先,你要确定他是否随身携带了手机,才能在下个回合有针对性地想出办法。
这次你目标明确,没再犹豫。
你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站着。
你拿出手机,查看你全网捞他的帖子的新回复。
在他眼皮子做这件事,你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你看完最新一条评论,还是没有关于他是谁的确切消息,你将手机锁屏。
然后,你抬起头,握着手机对着镜子里的他挥了挥手,不无意外,他又看向了你。
“你怎么不刷手机?”你语气理所当然。
他脸上的表情告诉你,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问了。
所以,即使身为陌生人的你毫无预兆问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意外。
他气定神闲娓娓道来:
“人的大脑喜欢新鲜事物,看到新鲜事物会分泌多巴胺,而多巴胺会让人感到快乐。每当点开一个新视频或者……”听到这里,你还觉得如果给你上课的老师都顶着这样一张脸,你的成绩或许会更上两层楼。
你感觉他顿了下才继续:“刷到一个新评、论,大脑会分泌出多巴胺,让人不停想点开下一个。长时间刷手机,多巴胺持续分泌,会破坏它的正常运行机制。同时,大脑又拥有反沉迷系统,会削弱重复行为带来的多巴胺刺激。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就是,刷手机会慢慢变得无聊却又停不下来。”
“也就是俗称的,上瘾了。”说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意味不明看着你。
你:“……………………”
你怀疑他看到了你在他旁边不断刷评论。
你怀疑他在阴阳你,可你没有证据。
你不得不承认,他赢了。你又送上门,给人杀了一次。
谁让你自作聪明问他“怎么不刷手机?”
以为委婉,说不定可以一举两得,既知道他手机在不在身上,又知道他为什么不玩手机。
你冲他微笑,很标准的微笑。
然后你问他:“所以,你今天带手机了吗?”
他这次是明显愣住了。
你怀疑你的“所以”,让他有逻辑的大脑卡了bug。
你莫名喜欢他现在呆呆的表情。
“带了。”他回答完仍看着你,没像之前几回合一样转回头。
明显,他在等待你的解释,或者下一个相关的问题。
得到答案,你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你心里爽了,这次就让他莫名其妙吧。
你回到座位坐下,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站姿。
你没有再拿出手机。
四站过后,地铁车厢响起即将抵达动物园站的提醒,你看见他有了动作。
他不紧不慢走去车门,站到了即将要下车的队伍末尾,你看见他朝后望了下。
你们隔空对上了视线,但你读不懂他的表情。
他前面的人很快下了车,他也回头落后一步跟上。
你则拿起被你放到身后的手机,解锁看了眼现在的时间「14:49」,地铁门缓缓合上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
你记得这回合游戏重启时,你在手机上挑选可咨询目标时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是「14:20」。
29分钟过去了,难怪任务限时设定为「三十分钟」。
你再抬头,看到地铁门彻底合上,金光闪闪的「GameOver」再次出现在地铁门后的虚空中。
场景重现加上刚才重新理解了任务时长,让你又发现一个你忽略的细节。
金光闪闪的「GameOver」是在地铁门合上后才出现的,不是在任务目标下车的那一秒出现的。
你第一次看到时想当然以为是任务目标的离开导致了游戏的失败。
地铁门的关上其实还意味着一件事:你没有办法赶下车去追他,你们就此彻底失去了接触的可能。
你想到了任务面板上要求的任务地点是「地铁站内」,而不是地铁车厢内。
也就是说,也许第一回合,你看到他下车的举动,立马拔腿去追,说不定第一回合不会那么草率结束。
后知后觉中你再睁开眼,毫不意外发现你在地铁车厢里。
两侧是满满当当的乘客在低头玩手机,对面,你的目标人物正背对着你站着。
那个上一回合被你吃干抹净的火烧又回到了你手里,带着熟悉的并排两口月牙。
还有些微微烫手。
这次你都不用特意确定了,游戏又重置了。
真是厉害了,连温度都可以还原。
你有点后悔买的快递是一块一个的火烧,你该买那个你刷视频刷到的10克1800元的鱼子酱,然后在这个游戏里反复失败一百次,怒赚游戏178200元。
有句话说,“垃圾是放错地方的资源”,现在看来,失败也是。
这次,你没再拿出手机。
当然,你是不承认你受到了上回合他那番言论的影响。
你告诉自己,你不拿出手机只是为了让这一回合有更多的选择。
你盯着他的背影,一个完美的行动方案在脑中逐步成型。
你没有再贸然行动,你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火烧,观察着车厢里的一切。
抵达海城东路站的提醒声第三次响起。
你看着穿着粉红碎花长裙的阿姨排在队末,最后一个下车,地铁门在你心里默数到18后,缓缓合上。
你闭上了眼,听着地铁车厢门彻底关严,地铁重新运行。
你没有再睁开眼。
你决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和体力。
下一局,才是你的战场。
你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你没有看到你的任务目标何时离开的,没有看到代表失败的GameOver。
你是被手里突如其来的重量和温热唤醒的。
你睁开眼,又看见了那个火烧,被你啃了两口的那个。
毫无意外,游戏再一次重置,你来到了第四回合。
面前一切的一切,和第三回合没有任何区别。
你一口一口啃着火烧,面目狰狞。
你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一回结束这场游戏。
否则,你还要再吃第5个火烧。
虽然你一点儿也不撑,但真的快吃吐了。
很快,你第4次吃完整个火烧。
不久,车厢内响起熟悉的海城东路站即将抵达的提醒。
你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你如法炮制,对着玻璃里的他挥手,引起了他的注意,并成功让他看向你。
你仰头看着他,面上是礼貌又有些怯生的微笑,内向却因为某种理由不得不和人搭话的模样。
你想,你现在的表现应该毫无漏洞。毕竟,现实中的你真是如此。
“同学,我的手机没电了,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你小声问。
他看着你,有一段时间没有移开视线。
你不得不怀疑他在判断你话里的真实性,毕竟,现在借人手机打电话是有被抢走的风险的。
可面对一个看起来比他弱小许多的女性,你猜年轻力壮的他很难升起太多警惕心。
果然,地铁门打开的声音在你背后缓缓响起时,他从右侧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
四个回合了,你第一次见到你心心念念想见到的手机。
他指纹解锁,把拨打电话的页面调出来递到你手上,然后看着你。
你当着他的面,敲下你闺蜜1的手机号,不负你所望,你的闺蜜1很快接通了电话。
当着他的面,你把他的手机贴在耳边,和素未谋面的闺蜜1打过招呼,你表示手机没电,有个事要拜托她。
说完这句,你突然掀起眼皮,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然后,你刻意放低了声音:“那个,我生理期突然来了,你能不能…………”
话到这里,不出意外,这位看起来很有涵养的任务目标别过了脸,不再看你,且不动声色向旁边退开一步。
留给你充分的空间讲隐私的话题。
你就势别过身去,继续含糊其辞,你瞥到下车队伍最末粉红碎花长裙的阿姨迈过了门槛。
下一秒,你心中的倒计时开始了:
18、17、16……
你装作在听电话那头闺蜜1的话,“嗯嗯嗯”点头数着。
倒数至5,你毫无预兆,握紧手机拔腿就跑,奔向即将关上的地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