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开车,送了陈邦与安玉卿回家。
安玉卿刚出院,她看着儿子的殷切眼神,让陈唐这一夜又住了下来。
安玉卿可能是因为要终身服药,而有些不适应,她半夜渴醒了。因为之前养生,半夜不喝水,她不得不出屋去厨房倒。
忽然看到二楼的露台上,有忽明忽暗的小亮点儿。
安玉卿心下一惊,待看清才发现,是陈唐,那明明灭灭的是他手中的香烟。
安玉卿还没放下的心,又被惊了一下,那么讨厌烟味的人,怎么会?
安玉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悄悄地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地走开,连厨房都不去了,直接原路回去房间。
她坐在床头,很长时间没有躺下,她做错了吗?她不该把连甜叫回来吗?
可是,既然他能有那么大的反应,只能证明他其实一点都没有放下,逃避是没有用的。
而且,安玉卿想起,家里的住家阿姨跟她无意中提到过,她去医院体检的前一夜,要在早上四点起来煲汤做早饭的阿姨发现,陈唐屋中的灯那时都还亮着。
安玉卿扭头看了眼时间,表上显示“03:24“,不由得愁上眉梢。
安玉卿不知道的是,陈唐抽烟不是刚开始的,抽了有两年了。
而半夜三点多还不睡,也不是自连甜回来后才这样的。他好像把连甜的病安到了自己身上,他失眠障碍已有两年。
只不过,以前他还能睡上个三四小时,从连甜回来后,他就睡得更少了。
像今夜,他实在睡不着,烟抽了也睡不着。结果他在五点多钟开车去了连甜的酒店,他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就想去看看她。
陈唐迎着第一缕阳光坐在酒店的大堂里,可他没想到,他看到的不是连甜从楼上下来去大堂吃早饭,而是从外面进来的她,后面还跟着许念凡。
这是一晚上都没回来,一晚上他们都在一起?
陈唐盯着二人看,许念凡和连甜走到电梯前,在等电梯的时候,二人有说有笑,连甜手里还拿着那束花。
电梯门开,两个人先后进入,陈唐看着电梯门关上。
陈唐的情绪很久没有这么剧烈地波动过,这两年他像是苦行僧一样,克制压抑着自己。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平和表象是假的,他心底藏着,只能收服不能摧毁的怪物。如昨晚在医院大堂独处时一样,他又一次感觉到有东西快要压不住了。
陈唐没走,他一直坐着,时间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与考验。
半个小时后,许念凡下了楼来,他目光往旁边一瞥,看到陈唐后明显一楞。
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甚至都没有过来,直接出了酒店的门。
许念凡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他真该在楼上多呆一会儿,有的人不可一世惯了,就是欠虐。
陈唐起身,并没有出酒店,而是去找了酒店工作人员。
连甜在许念凡走后,刚洗完澡准备休息,就听到门铃在响。
对方说:“您好,酒店服务。”
连甜看了看猫眼,隔着门道:“我没叫任何服务,是不是送错了。”
工作人员:“是您的没错,是一位先生帮您叫的。他还给您留了话,他说,让您吃了早饭再睡。”
应该是许念凡,连甜开了门。
工作人员推着早餐车进来,周到地给她介绍着餐车上的食物与饮品,最后道:“祝您用餐愉快。”
连甜:“谢谢。”
说是早餐,但品种丰富,基本都是她爱吃的。
她跟着许念凡,还有孙家欣,还有一堆朋友,一起玩了个通宵。
最后是许念凡送她回来的,许念凡知道她还要在这个酒店住三十多天,所以他提出上来看看环境。
许念凡看了看门锁是安全的,窗户打开的幅度也是安全的,他还不知在哪里学到的方法,用手机的反差滤镜与闪光灯来检查屋内是否被安装了摄像头。
在帮她做了上述安全上的检查后,还给她叫了早餐,他那个人一向是这么体贴的。
连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起了筷子开动。别说洗完澡后还真有点饿。
陈唐只告诉了工作人员他姓陈,但要求送餐的服务员不要把他的姓氏告诉连甜,只说是个男的就好。
为此他给了送餐员一笔不小的小费,送餐员向他保证,一定做到。
他要维持自己保持距离的形象,只能借许念凡的手来关心她了。
连甜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她这次回来没做什么计划,就是想着轻轻松松地给自己放个长假,吃一些在国外吃不到的好吃的,跟朋友们聚一聚,玩一玩,也就这些了。
她起来没一会儿,刚把门外请勿打扰的牌子摘了,没一会儿,她房间的门铃又响了。
来人是两个,一名是早上给她送餐的工作人员,一名是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制服上还别着一个小牌,标明着主管的身份。
在连甜的不解中,他们说明来意:“是这样的客人,早上给您点早餐的那位先生,他的钱包落下了。我们在多人见证下翻看了一下,里面没有身份信息,所以想着您能联系上失主,因为这里面还有您的照片。”
许念凡的钱包里有她的照片吗?连甜接过钱包的同时,问道:“他定餐时没有留下个人信息吗?”
早上那位送餐员这时道:“只说了姓陈。”
连甜抬起头来:“姓陈?”
她快速地翻着钱包,这的确不像是许念凡会用的东西。虽然钱包里没有身份信息,除了现金就是夹层里的一张她的照片,但连甜基本可以确定这是陈唐的。
原来不是许念凡给她订的餐,但,陈唐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怎么知道她早上要睡觉,还让她吃饱了再睡。
“给我吧,我还给他。”连甜道。
待主管走后,送餐员对连甜道:“您跟那位先生说一声,不是我有意透露他姓陈给您的,是我们酒店有规定,这种情况我是不能隐瞒客人信息的。”
连甜听后问:“他不让你说他姓陈?”
送餐员:“是,我为此还收了那位先生的小费,不过我把钱放回钱包里了,这个您也给那位先生说一声吧,麻烦您了。”
关上门,连甜看着手上的钱包,他到底在干什么?
陈唐在给连甜叫完餐后,就直接去了公司。
到下班的时候,他在车里接到了连甜的电话。
她说:“你的钱包落酒店了。”
陈唐默了一下,然后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想去看看你长住的那个酒店环境如何,安不安全。”
连甜:“在早上六点?”
陈唐:“最近因为我妈的事,睡得不太好。想在去公司前,把这事做了。正好看到许念凡上去了,我想这些他会做的,我就离开了。”
电话里一时无声,过了会儿,连甜道:“我过两天去看阿姨,到时给你带过去。
陈唐:“谢谢,麻烦了。”
陈唐挂断电话,倚靠在后座里,他垂着眼,睫毛下的眼神看不真切。
这一天,陈唐依然回了老宅。这一段时间他都会回这里,毕竟安玉卿才刚做过手术,他得多陪伴陪伴家人。
安玉卿叫厨房每天都备汤,还特意点了清肺安神的。
但这些补汤她是不能喝了,对她的病情不好,她的饮食要以天然清淡为主。
半夜,安玉卿又醒了,这次她是盗汗盗醒的,自打得了这场病,做了这个手术后,她的睡眠质量就差了一些,半夜总要醒一回。
安玉卿喝了点提前备好的水,然后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看到时间又是三点多。
她想到了什么,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同样的地点,她又看到陈唐在抽烟。
安玉卿的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陈唐虽说还年轻,但身体也不能这么造啊。
得了这场病,让她更加爱惜身体,体会到健康的重要性,她实在看不得陈唐这样。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做,还是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
她这个儿子主意正,十一二岁时就管不了了,现在更是不会听父母的。所以她说也好劝也好,都是在做无用功,只得适得其反。
陈唐听着身后特意放轻的脚步声,把最后一口烟吐出来,然后掐灭。
他晚上是睡不着,他也确实学会了抽烟,但他没有睡不着就抽一根的偏好。
他只是在睡不着的时候,出来试一试,看能不能像昨晚那样,再被他妈看到一次。
点餐,不让送餐员告诉姓名,落下钱包,以及这几次住在老宅特意不关灯,特意出来抽烟………………
陈唐不知他还要做多少这样的事情,他是故意的,但也没有那么故意,好像一切凭着本能,顺其自然就那么做了。
他就说,心底的怪物快要关不住了,早晚有一天会重新掌控他。
但他,不想阻止。从他再次见到连甜开始,他就不想抵抗了。
连甜往家里来那天,陈唐没有留在家中,他按时上下班。
但他到家后,发现连甜不在,安玉卿说她吃了午饭下午就走了。
这一夜陈唐去了连甜的房间,因为知道她在这里休息过。
不过只是听到她在这里停留过,他就觉这间屋子与之前他来时不一样了,重新焕发了生机。
陈唐在她床头坐了下来,虽然她走时抚平了床单,但还是与家政人员的手法不一样,没有那么一丝不苟的平整。
陈唐伸出手来,一一抚过枕头、床单,还真让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她又有落发掉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