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李庆冲上前,吧吧讲述刚才听到的话。
李腾眸子一凝,“胆小如鼠的家伙,只敢在背后说人坏话。小庆,你先回家,院里的鱼干,得有人守着,省得被猫偷吃了,我去山楂林看看。”
李庆也想去西边,瞧瞧山楂树恢复得怎么样了,可...亲哥说得对,家里不能没人。
“好吧~”
李庆耷着脑袋,慢慢走远了。
“那帮人...你打算怎么办?”
李腾嘴角一弯。
“我把他们‘得了好处,不感激,还讥讽’的行径宣扬出去。
让那些给过他们好处的人,知道自己遇见了白眼狼,从而搞臭他们的名声,令他们再也占不着便宜。”
这招属于攻心计,讲究‘落差感’。
之前,笑脸相迎,能拿到赠予物。
现在,表面和气,却讨不到好处。
心里不舒坦,又无处倾诉,毕竟,东西是人家的,人家想给谁就给谁。
二人跨上车,往西骑去,下了斜坡,略过一大片芍药,抵达了目的地。
李腾停车钻进山楂林。
很奇特,地上落满腐屑,空气中却没有腐味,反而有一股刚被阳光暴晒过被子的气味。
李腾环视一圈。
山楂树主干上,没有一片腐屑,取而代之的是...干巴皲裂的黄泥块,伤口边缘鼓胀,摸着滑溜溜的。
树梢上的果子,颜色由‘暗红’转为了‘正红’。
梆---
李腾抄起长竹竿,敲打着树枝,树枝摇晃间,几枚红果坠落到地上。
他捡起山楂品尝。
果肉沙密,舌苔适应酸度后,感到一丝清甜,比未得病前更好吃。
走进果林深处,途中所见的山楂树,病情皆往好的方向发展。
“真神啊!”
李腾咧嘴一笑。
“才几天的工夫,濒死的山楂树,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若是第一回来治树的那个人是你,病,早就好了。”
“早会治、晚会治,能治好就行,不过,山楂树的主干,可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那没事,果子好吃就行。”
李腾掏出93块6毛钱,递了过去,“这是剩下的治疗费,你点点看。”
沈青接过,查验无误后,收进钱包内。
“我要去采点陀螺果,顺便摘些野柿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陀螺果?”
“嗯!又圆又尖,长得像个小陀螺,当地人就叫它‘陀螺果’,至于学名是啥,我就不清楚了。采摘地离点这不远,就在正对面大坝的坡面上。”
沈青越过芍药看向坝坡,他很好奇‘陀螺果’长什么样,“行,前面带路吧。”
“好嘞。”
李腾从藤篓内拿出两个中号布袋,分给沈青一个,并领着他徒步穿过芍药地,来到大坝旁。
旁的坝坡,都光秃秃的,这一段土坝,坡上却覆盖了一些灌木。
簌---
李腾循着记忆,往东走50米,开始扒拉坡上的灌木丛。
扒着扒着,他身形一僵,接着惊呼,“找到了,快来。”
沈青凑上前,看清了‘陀螺树’的真面目。
高0.5米,青黄的叶子间,藏有一枚枚造型奇特的果子。
那果子,顶部是松塔样的扁圆盖子,中部呈类圆锥形,深棕油亮的,尾部是个小尖尖。
沈青嘴角轻扬,“原来是橡果。”
李腾一脸好奇,“它学名叫橡果?”
“对,它是栎树的果实。”
栎树,别名橡树,有着‘森林之王’的美称。
其种类繁多,果实外观却大同小异。
栎树植株高大,能长10-30米高,且全身都是宝。
树干,能制成家具、船只等。
树叶,某些品种可用于养蚕。
种子,富含淀粉,可供酿酒或喂家畜。
树皮、果壳,富含鞣质,可提取栲胶。
不过,这株栎树生长于灌木丛中,土地养分不够,还见不着阳光,成材...怕是没希望了。
簌---
沈青揪下一枚橡果,尾尖抵住掌心,捏住果柄用力一旋。
霎时,橡果像个小陀螺般,于他掌心中旋转起来了。
转时,掌心会有麻麻酥酥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很快,橡果倒下了。
沈青又揪了几个揣进兜里,打算带回家给沈小花玩。
李腾则揪了一大把橡果,山楂树的病治好了,他心里高兴,特想...找几个好友比试一番。
“野柿子在哪一块长着?”
刚问完,沈青突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自己的头顶,向上望去,又没瞧见人影。
李腾抬手指向西边,“往前走一里地,就能看到柿子树了。”
沈青收回视线,踩着沙土,随李腾向西走了一段距离。
他原以为李腾口中的野柿子是君迁子。
君迁子,别名黑枣,个小籽多,异常酸涩。
不过,当它熟透了,并挂在树枝上晒成了黑干,其便会酸度骤减、甜度激增,拥有堪比蜜饯一般的口感。
坝坡上的野柿子,像缩小版的鸡心柿,而且,有一小部分已经熟透变软了。
那些柿子树,个头还没人高,却结满了橘黄的果子。
沈青摘下一枚软柿子,剥掉薄皮,露出剔透流汁的果肉。
一口嗦净,绵密甘甜、柿香馥郁,种子裹着一层滑膜,不费劲就能把它吐出来。
李腾笑问,“味道怎么样?”
“很甜,不赖。”
“嗐,没让你白来吧。
软柿子不能压,一压就流水。
硬柿子,放上十天半个月,自己就会熟透,变得又软又甜。
先摘硬的,等袋子快被装满时,再摘软的。”
“行~”
沈青抻开布袋,拨开灌木丛,爬上坝坡,摘下一枚枚硬柿子,丢进袋子里。
李腾也一手拿袋一手摘柿子。
摘到一半,忽的,上方传来‘噗’的一声异响。
沈青抬起头,看见坝顶站一满眼恶意的男子,男子拧开罐头瓶盖子,欲往...他和李腾身上泼水?
沈青忙拽住李腾,往右挪了四五步。
哗---
水珠倾洒,砸落到叶子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啧,溜的还挺快。”男子操着公鸭嗓惋惜道。
沈青看向男子,觉得他有点眼熟,体型偏瘦,浓眉大眼,下巴右下角有一颗黑痣。
“李...李家亮?”
“叫你爷爷我干嘛?”
沈青嘴角微抽,还真是他。
李家亮,是林有祥的外甥,曾试图卖死菱角种坑人钱。
“你个骗子。”李腾怒吼,“你收了钱,却胡乱治,害山楂树病情加重。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倒先凑上前惹事了。”
沈青惊讶挑眉,“他...就是你爸找的治树能人?”
“嗯!”
李腾脸色阴沉。
李家亮则乐开了花,还瞪眼吐舌做鬼脸。
“略略,蠢货,一家子蠢货,活该被骗。
姓李的,甭把人想得太坏了,我接了你家50块钱后,可是抽出1分买了一柱香,点燃许愿你家果林能捱过冬天呢。
嘻嘻~”
撒石灰粉,是从亲舅那偷学的,至于别的...纯粹是瞎想出来的。
“小子,别太狂,你给我等着。”
李腾环视一圈,没瞧见能通往坝顶的倾斜土路,索性拽着灌木枝往上爬。
“好,我等着,你来啊!”
李家亮放肆大笑,当李腾爬到斜坡一半高度时,他笑不出来了。
猛地,一只女人的手,将李家亮拉离了坝沿。
沈青:“甭爬了,那货跑了。”
李腾抬起头,坝沿光秃秃的,没个人影,他转过身,朝坡下冲去。
结果,受惯性影响,他冲进了芍药地,折回土路时气愤道:
“骗子骗了人,都会躲起来,不让受害者找上门。他可倒好,竟跑到李庙臭显摆,这货...就是欠收拾。哦,对了,你咋会认识他?”
“哦,有回买菱角种时,主家有事出去了,李家亮冒充管事的,想卖给我死种子,从而坑点钱财。
被我拆穿后,他骑车逃走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呀,早晚会被人狠狠收拾一顿。
走,继续摘柿子。”
沈青未说出李家亮和菱角种主家关系,是防止给林有祥带来麻烦。
他俩爬向坝坡,抻开布袋继续摘柿子,不一会儿,袋子就被装满了。
随即,穿过芍药地,折回了山楂林旁,沈青送给对方20斤菱角,李腾回赠半袋山楂片。
接着,二人跨上自行车,朝东边骑去,并于某个岔路口分开了。
李腾本想留沈青吃顿饭,沈青却以还有正事要办回绝了。
辘---
沈青略过烧仙桥,拐上大坝旁的土路,向西骑了一里多地,瞧见一条通往坝顶的土路。
沈青跳下脚蹬,推车走上坝顶。
环顾四周,坝顶没有个人影,渡口处...人全上了船,船夫正在解船和渡台间的铁链。
“等一下。”沈青大喊。
船夫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下来。
沈青冲下坡,横穿杏林,快速略过渡口,登上了铁船。
这艘船,操控台的上方,安有大棚架,甲板两侧安有铁栅栏。
操控台前面,有一装钱的玻璃箱,上面写着:乘船请投1分钱。
原先乘船是不收费的,后来也不知怎么了,要收1分钱渡河费,当然,孩童乘船是不需要掏钱的。
沈青掏出钱包,翻找到一分钱,丢进了玻璃箱。
船夫解开铁链,“小伙,把车停好,找地歇一歇吧。甭倚栏杆,那玩意松动了,还没来得及换呢。”
“好嘞,多谢提醒。”沈青从布袋内拿出几个软柿子,放到操作台的边角上,“送你一点柿子尝尝鲜。”
说完,靠边停好车,站在栏杆旁赏河水。
船夫走向操控台,启动了铁船。
这时,一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走到沈青身边。
她扎着冲天辫,腮帮子肉嘟嘟的,眉心还用染料点了个红点。
亮晶晶的眸子,一会儿盯盯装柿子的藤篓,一会儿看看沈青的脸。
一短发妇人冲上前,“小馋猫,一见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
妇人欲抱走女孩,小女孩后退几步,躲开了她的手,然后,眼巴巴盯着沈青看。
沈青拿出两个柿子,递向妇人。
“这...这多不好意思呐。”
“拿着吧,不是花钱买来的,是坝坡上长的野柿子。”
妇人感激一番,接过了柿子,撕掉果皮,喂给小女孩吃。
小女孩张嘴就咬,绵甜汁盈的果肉,令她开心得直跺脚。
沈青发现对岸很是热闹,沿着河岸摆了一长溜摊子,村户来来往往,俨然是个小集市。
“咦,今天对岸渡口咋这么热闹?”
妇人解释道:“这儿离镇子远,又不挨着玉城,小卖部商品种类有限,大家买东西很不方便。后来,由镇集上、能管事的人牵头,在渡口搞起了小集市,每半个月开一次集。今天,小馋猫听说渡口有集会,吵着要吃米花糖,我便带她过来买零嘴。”
啪---
小女孩激动鼓掌,“糖,酥酥的,会掉渣的糖。”
沈青嘴角上扬。
他不喜甜口糕点,米花糖却是个例外,待会儿去集市逛一逛,买上几袋吃个够。
忽的,沈青感觉到有一缕微弱的气流,在向自己后背袭来。
“小心后面。”小女孩惊呼。
沈青连忙弯腰,他看到一双破旧的女式回力鞋,和投在甲板上的影子。
影子右胳膊往前伸,明显是想推人后背,影子左摇右晃,意味着...其主人没站稳。
转身-抬脚-踢腿肚,沈青干的那叫一个利落。
啊---
甲板上,响起一道悠长、尖锐的爆鸣声。
影子主人向前踉跄,腹部抵住铁栏杆后,她使劲抓紧救命稻草---栏杆。
松动的栏杆,嘎吱晃了几下,便向外倾斜15°,女人身子弯折,挂在栏杆上,大声呼喊救命。
众人扭过头来,沈青赶在他们搭救之前,抓住女人的后领,将其拽回甲板上。
拽时,还使坏把手往下垂,令女人的下巴,重重磕在铁栏杆上。
船夫扫了一眼,女人已经安全,喊了一句‘远离栏杆’,便继续操控铁船。
他是船夫,不能轻易离开岗位。
此刻!
女人瘫坐在甲板上,脸色煞白,眼神惊恐,魂都快被吓飞了。
刚才,她听着突突的船鸣声,望着翻滚的河水,脑海闪起一幕幕惊悚画面。
【栽进河里,张嘴挥手往上扑腾,强劲的吸力,却将人卷入船轮中。
鲜血上涌,染红船缘河水,肉块下沉,被鱼虾们争抢。
她化为水鬼,看家人哭泣,看对象有了新欢,看渡河的村户。
还披着烂臭的水藻,睁着死鱼眼,寻找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