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
朱大阳皱了皱眉头。
“甭等了,你现在就去,做生意啊,啥承诺都不顶用,钱落进口袋里才算把单做成了。
牛大强花衬衫、黑裤子、大金表,多显眼啊,一连两天都在野集转悠,点名要喜庆的、变种的花。
我估计他不止跟我一个人说过,他会在菜市场等人来。保不齐一些花贩为了赚钱,整点假的变种兰花,跑到菜市场推销。
牛大强买多了,再看不上你的,那可咋整?”
沈青垂眸沉思。
弄虚作假,真当牛大强的内核,和他外表一样---人傻钱多呐?
不过,朱大阳有一句话说对了,钱落进口袋里了,交易才算成功。
“行,我先过去看看。”
沈青揭开篓上的盖布,拿出一鼓囊囊的小布袋,递了过去。
“这是我朋友家果园结的枣子,给你拿点尝尝鲜。哦,对了,益民菜市场怎么走?”
朱大阳接过布袋,“县医院,你知道在哪吧?”
“知道。”
头一次进城卖人参,沈青就曾路过县医院,记得是在广益堂中药铺的斜对面。
“那就简单了,你沿着县医院门口的路,向东走个三里地,路南边就是益民菜市场,门头是铜的,非常好认。”
“好~”
沈青推车要走,朱大阳却拦住了他。
“那个...变种的花,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嘛?不瞅瞅它到底长什么样的话,我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成。”
沈青掀开盖布,抱出一盆兰花。
在阳光的照耀下,粉色浓到发红的花儿,透着一股妖而不媚的高贵感。
朱大阳惊得呆愣住了,久久才回过神来。
“太...美了,若是几朵凑成一簇,会比大红牡丹还要艳,快...快走吧,再待下去,我会忍不住掏钱买的。”
女子走上前,指了指对象的脑袋,又在空中画了几个圈,末了两手一摊,表示她也很无奈。
沈青勾唇一笑,觉得两人还挺配,打了一声招呼,就推车往外走。
“唉---”朱大阳摇头叹气,“我卖了那么久的春兰,咋就没碰到变种的呢?”
女子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忽的,一老者来摊前挑选松柏盆栽,朱大阳瞬间满血复活,热情上前介绍。
另一边,沈青骑上柏油路,他双腿蹬得飞快,骑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瞧见朱大阳口中的益民菜市场了。
菜市场是南北向的,宽约6米,两侧各摆一长溜摊子,门头是个弧形的栅栏,焊着‘益民’鎏金大字。
沈青跳下车,正欲往里走,却瞧见一鼻青眼肿的青年,抱着一盆盖了黑布的花,慌张冲出菜市场,骑上一辆三轮跑没影了。
沈青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推车进了菜市场,边走边闲逛。
这儿果蔬丰富,隔几个摊子,就能瞧见一家卖鱼、卖肉的,甚至还卖熟食,如糕点、卤菜、包子、烤鸭等。
须臾,沈青于路东一家梨摊前,看见了牛大强。
牛大强背对着他,双手伸进水盆搓洗,嘴里嘟囔着:“奶奶的,第六个了。”
沈青凑上前,“什么第六个?”
牛大强闻声扭过头来,瞧见沈青后,面露惊喜。
“呀,小伙,可算是又碰着面了。
第六个...指第六个抱来染色春兰,吹嘘是变种,央我花88块买下的小贩。
我若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的话,趁早跳河自尽喂鲈鱼去。
嗐,我刚把‘第六个’揍了一顿。欸,对了,你那还有变种的红心荷吗?”
“有~”
沈青大胆猜测一下,刚才看见的慌张青年,就是第六个小贩。
他余光扫向梨摊。
梨子码放的很整齐,像个底座很大,却又不咋高的宝塔。
梨子是浅棕色的,像苹果一样圆鼓鼓的,正前方立着一纸牌,写着:大梨8分一斤。
“你不跑船运,咋来这儿卖丰水梨了?”
牛大强愣了一下,眼里划过一道精光。
“对,是丰水梨。
我家菜园栽了五株梨树,拢共结了500来斤梨子,自家吃不完,我爸喊我在轮船再次南下前,把梨拉到市场上去卖。
丰水梨可是梨界的扛把子,汁多蜜甜,还没有渣子,来,尝尝看。”
一般来说,梨的果肉内都或多或少长有一些硬渣子,其由木质化的次细胞壁组成,嚼着像是在吃沙子,很影响梨子的口感。
牛大强挑了一颗好梨,用刀切了一厚瓣,递给了沈青。
果皮浅棕,果肉雪白,溢出来的汁水,凝结成半透明的水滴,要掉不掉挂在瓣沿上,诱惑人...咬一口含住它。
“吃啊,可甜了~”
在牛大强期待的目光下,沈青随手将梨递给一因眼馋而驻足的路人。
咔嚓---
路人咬了很大一口梨肉,下一秒,摊前上演‘梨子打人’灵异事件。
路人五官扭到一块,呸呸吐出梨肉,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急得直跳脚。
没过一会儿,路人就缓过劲了,留下一句‘难吃死了,白送都没人要’,愤愤地离开了。
“哈哈~”
坑到人,牛大强笑得前俯后仰,复又意识到没坑住想坑的人,就收敛起了笑容。
他抄起家伙事,将路上的梨块扫进垃圾桶内。
菜市场制度严苛,垃圾各家管各摊,丢到路上被人发现的话,可是会被罚款的。
“你咋瞧出梨块有猫腻的?”
“喏~”
沈青朝斜对面的梨摊扬了扬下巴。
“那家梨...品相没你的好,价钱比你的贵,9分钱一斤,却已销了三分之一的货。
你这...码得整整齐齐,是没人买,你太无聊了,码梨子来打发时间吧。”
“还真被你猜着了,码着玩玩。”
牛大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概四年前,我爸心血来潮,买了五株梨苗,栽到了菜地里,精细养护着。
去年就开花挂果了,一株只结了十来颗,还个顶个的酸,我爸说初生果都是难吃得很,明年就好了。
然而,今年结了几百斤,又酸又硬,累牙得很,吃一颗梨子,牙就酸软到连汤面条都嚼不动。
问了懂行的人,人说我爸被苗贩子骗了,不是丰水梨,而是北边劳什子的软儿梨。
啧,硬得跟砖头似的,哪里软了?
听说本地人叫它柴疙瘩,不吃鲜梨,摘下先储存起来。
等到了冬天,把梨埋进雪里冻成冰疙瘩,再放到灶膛旁慢慢化开,如此反复几下,软儿梨的皮就变成了褐色,果肉稀巴烂,但却和蜜一样甜。
吃法也很奇特,咬破皮,嗦里面的汁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