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解开晒布,将枣一股脑倒进大盆内,接着,把大盆搬到出水管下面,往直筒管倒了一瓢‘引水’,便疯狂抬压长柄。
咕叽!哐当!
咕叽声,源于胶皮起卷了。
哐当声,源于长柄杠杆点的小孔,由‘圆形’磨成了‘水滴形’。
哗---
清澈的井水,顺着出水管,流到了盆内,大枣缓慢上移,漂浮在了水面上。
鲜枣,质轻不压秤,果肉之间,存有微小的间隙,是以遇水会上浮。
沈青又压一桶‘引水’备用,便着手洗枣,去除叶子、细枝、有虫洞的,再两掌相对,反复揉搓。
洗到第二遍时,身后突然传来争吵声。
扭头一看,沈小花急得快哭了,小琪和小莹晃脑做鬼脸。
沈青眸子一凝,顾不得擦手,忙走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琪撇着嘴,“哼,小气鬼,还表姨呢,一点都不大度。”
小莹绞着一条手绢,“就是,破手绢而已,我家多的是,拿你一条怎么了?”
小花急得直跺脚。
“我大度得很,我一点都不小气。
哥,那条手绢...是小美送的。
她鞋底都磨破了,才收集到七种颜色的花,一点点将花样,印到手绢上,不能给旁人的。”
沈青斜瞟小莹手中的手绢。
浅粉色的,上头印染各色花卉,如苘麻花、喇叭花、大蓟花、婆婆纳花等等。
他记得开学报名的前几天,小花和小美拎着小篮子,哪怕累得满头大汗,也要四处摘野花。
“还回去。”
小莹噘嘴,“我凭本事抢的,干嘛要还?”
沈青气笑了,老实巴交的夫妻俩,却生出俩混世小魔王?!!
他掏出一枚赖葡萄,在手中晃呀晃。
那稀奇的长相,诱人的金黄色,瞬间吸引住姐妹俩的目光。
忙着洗枣,忘记掏出它了,得亏裤兜大,没掉出来。
“这是啥?”
“甜吗?”
小琪和小莹星星眼。
“野果,倍儿甜,老值钱了。”
大拇指的指甲,嵌进果皮内,划拉一圈。
两手攥住赖葡萄的两端,用力一掰,其便从‘划线’那儿,裂成了两半。
果肉橘红,内瓤中空,长有棕红的种子。
沈青抠了两个种子,一个自己吃,一个塞进小花嘴里。
种皮爽滑,甜丝丝的,口感像软化的、裹了蜂蜜的椰肉。
沈青吐出种子,“小花,甜吗?”
“甜,和糖一样甜,哥,小心,她们又想抢~”
沈青猛地高举手臂,姐妹俩扑了个空,仍不肯放弃,踮起脚尖,伸直胳膊,奈何身高不够,死活够不到。
“我的,快给我~”
“表舅,给我嘛~”
沈青:“把手绢还给小花,我就给。”
“哼~”小莹愤愤的将手绢丢给小花,“给你,小气鬼,为了一条破手绢,叽叽歪歪,真烦人。”
沈小花接过手绢,小心叠成四方片。
沈青则将两半赖葡萄,分给了姐妹俩,笑容甚是真诚,“吃吧。”
姐妹俩捧着赖葡萄,皆开心的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
五官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扭曲成了抽象画,灵魂也差点被送走,急得原地跳大神。
呸---
小莹扔掉赖葡萄,低头狂吐果肉。
“哪甜了?苦死了,比我奶给昌哥熬的中药还苦。”
“小朋友,浪费可耻哦~”
沈青勾唇一笑,弯腰捡起赖葡萄,一手扶住小莹的后脖颈,一手往她嘴里塞赖葡萄,不管对方的挣扎和求饶,塞到果肉消完才停下。
“哇---”
小莹抹掉嘴边的苦肉,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小琪一脸愤怒,“你---你等着?”
姐妹俩跑开了,没进屋告状,反而跑出了院门。
沈青洗净手,将二八大杠停进了仓库,并用‘织壳子’挡着。
他打赌,那俩货绝对能干出拔气芯、扎车胎的勾当。
“哥,手绢,你帮我收着吧,我怕那俩再过来抢。”
“行~”沈青接过手绢,揣进了兜里,“小花,谁再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找我,我替你出气。”
“好~”看着姐妹俩吃瘪、流泪,沈小花心里倍解气、倍开心,“哥,你从哪弄的赖葡萄啊?”
沈小花能喊出野果的名字,说明她知道那玩意种皮甜、果肉苦涩的。
“敲大枣时,搁梨林摘的,拢共摘了两个,剩下那个丢背篓了,回家再吃。种子留着,明年撒到菜园,就不愁没甜种皮吃了。”
“好耶~”
沈小花开心的转圈圈,沈青则继续洗枣,时不时挑一颗红的啃。
……
良久,太阳高悬于正南方,阳光和煦照着大地,堂屋的四方桌上菜,众人皆上了桌。
许保康还开了一坛李子酒,度数不高,酸酸甜甜,味还挺不错。
小琪和小莹怒瞪着沈青。
该死!
真憋屈!
好不容易从院外木板上,卸下大铁钉,屋前屋后转了几圈,愣是没瞅见自行车的影子。
许玉娜察觉到女儿的异常,“你俩瞪大青干嘛?”
沈青面不改色扯谎,“哦,我洗枣时,她俩过来捣乱,压长柄、踢水盆、做鬼脸一类的。
我嫌烦,瞪了她俩一眼,把人吓跑了。
兴许是年纪太小,竟然记上仇了,无碍,我大度的很,不会记心上的,瞪就瞪吧。”
小琪和小莹:……
胡说八道,只瞪了一眼?
嘴巴现在还苦着呢。
许玉娜讪笑,“小祖宗,服气你俩了,天天惹事,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大青,对不住哦。”
“没事~”
许保康拿起筷子,“甭聊了,来,吃菜,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完,夹了一块烤鸭,长辈已经动筷,其余人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烤鸭外脆里嫩,红烧鸡块咸香入味,鲈鱼汤鲜美无比,辣椒炒肉麻辣鲜嫩,醪糟汤甘甜爽滑,卤毛豆清香不已,花卷蓬松……
张泽不愧是厨子,手艺就是不赖,一桌菜色香味俱全了。
吃完,小琪和小莹跑梨林玩了,其余人坐在院子里,边分食月饼,边闲聊着。
“玉娜,不是当爸的说你,你真该好好管管那俩孩子了。”
适才,张泽做饭时,许保康打下手,熬甜汤需要银耳,他便到卧室里取,岂料撞见...俩外孙女掀开床上的草席,拿起钱就跑。
夫妻俩有一习惯,草席下常年压个块八毛,这样临时用钱,不用翻箱倒柜了。
许保康震惊到忘记训斥、要回钱。
小孩偷摸溜进屋,翻点零嘴很正常,但翻钱...性质就不一样了。
父女二人多年的默契,令许玉娜一下子就猜到女儿又惹事了。
大事,大到父亲不得不开口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