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板踩到底,石头会被勾起悬在空中。
脚上不再使劲,踏板自动上抬,石头就会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咚咚!咚咚!
石头一下接一下砸下来,把管子周围的地,砸平整,也砸瓷实了。
李大福又搬起2厘米厚、中间有孔的青石板。
孔洞对准管子,将青石板放到刚被砸瓷实的地上,
接着,他揭掉管口的皮筋和布条,套上大一号的胶皮管,胶皮管往下捋了捋,露出铸铁管的管口。
他又拿起一新的压水装置,管口对准管口连接好。
胶皮管上捋,包裹住两管的接口,并缠上一圈又一圈尼龙绳封死。
随后,安装蜂窝铁片、胶皮圆片、螺丝、长柄等物件。
李大福安好零件,又搬了数块5厘米厚的青石板,压住装置的底座。
“铁片+胶皮,就是活塞,用的时间长了,胶皮可能会起褶,往下边漏气。
不用太担心,用时,往管里倒一瓢引水,增加密封性,就能顺利压出水来了。
沈青,你压个试试,看看趁不趁手。”
“成!”
沈青压动长柄。
不知是胶皮上下移动摩擦了管壁,还是井内空气穿透活塞原因,直管内传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须臾,伴随duang的一声轻响,清澈透亮的井水,穿过阀门、活塞,往直铁筒内冒。
沈青又压动几下长柄。
井水上抬,从出水口流了出来。
他弯腰伸手接点井水含进嘴里,清冽、微甜、无异味。
“压水时,底座很稳,一点都不晃,出来的水,也很好喝。打井手艺,不赖嘛。”
李大福倒也不谦虚,“那是,我就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井打得不好,没生意上门,咋养活一大家子。”
沈青瞥见出水管下方湿漉漉的地面,一脚踩下去,沾一鞋底湿泥都是轻的,滑倒撞上压水装置,可就有得受了。
“李叔,驴车上的水泥、沙子,能各卖我一袋不?我想在出水管下方,整一个流水坡。”
“能啊!”
装完压水井,雇主要求另整一‘水泥台’的事,时有发生,李大福早已习惯。
“水泥,一袋2毛7,有30斤重。沙子,一袋9分钱,有50斤重。你家有石子和抹灰刀吗?”
石子?
厨房侧墙边有一堆姜石。
姜石,因形似刚出土的生姜而得名。
好生于红土、黄土的交接地带。
乍一看,很像假山上的风化石。
其实,它是土层的钙质结核。
表面覆有泥土、无光泽,质地虽硬,却也能用锤子、砖头砸断成块。
抹灰刀?
一种用来修整抹平石膏、水泥、腻子等材料的扁平工具。
沈青在记忆里搜索一番,确认家里没有抹灰刀。
“抹灰刀,没有,石子,那边那堆姜石能用吗?”
“姜石---”李大福看向厨房侧墙方向,“不垒墙、不负重的话,姜石可以用。你打算整多大的流水坡?”
“一平方吧!”
沈青拿起木炭,以出水口正下方为边际线,向前画了个正方形。
出水口对面那条线的中央,还画了个半圆。
“大体就是这样,边缘高个3厘米,作挡水用。
半圆,是孔洞,坡面西高东低。
这样,溅出来的水,会顺着孔洞,流到刚泄泥浆的凹地处。”
“一平方,差不多一袋水泥+一袋半的沙子,石子看着掺就成。
这活,我们熟,一小会就干完了。
你甭自己动手了,活,交给我和满仓,你出个材料费就行。”
“好!”
随后,三人忙碌起来了。
沈青寻来砖头和锤子,将姜石砸成麻将牌大的块状。
牛满仓挥动铁锹,铲画线范围内的土,铲到10厘米深时,上夯土机砸土。
李大福挥动铁锹和材料,他先将水泥、沙子搅拌均匀,中央挖个凹坑,往坑里倒半桶水。
一铁锹一铁锹的,把混合物往凹坑里铲。
当凹坑里看不到清水,他便无所顾忌,随意铲混合物。
过了一会儿,准备工作做好,开始做流水坡。
先倒半桶泥浆,握着抹灰刀,拍打泥浆,靠着波震,使其自动找平。
再撒一层姜石块,用手来回拍一拍,使得姜石陷进泥浆,只留个头头在外面。
然后,再次倾倒水泥浆,握着抹灰刀画大弧,把它抹平整喽。
边缘地区,立着摆一圈碎砖头,再用稠一点的水泥浆,把缝隙和表面抹匀乎了。
至于槽孔,木芙蓉叶裹着竹竿,占了那个位置,等水泥干了,戳破叶子,抽出竹竿就成。
“完工。”
李大福刮净桶底,将抹灰刀上最后一团水泥,抹到砖头上。
“天气热,六七个小时,水泥浆便会凝固。
估摸天黑前,就能正常使用了。
这期间,隔两小时,往水泥上洒一点水,防止它开裂。
完全凝固后,隔半天,洒一点水,洒个四五天就成。”
“行。”
沈青记下流水坡养护要点,他见师徒俩开始把工具往驴车上搬,便转身回屋,取了些票子。
待师徒俩收拾好,沈青问道:“李叔,您算算拢共多少钱?”
李大福从木箱里拿出笔和本,边算账边说道:“十根铸铁管,共长十五米,一米1块5,计22块5毛。
一袋水泥,2毛7,一袋半沙子,1毛3分5厘,计4毛5厘。
两样加一块,共22块9毛5厘。
免去麦芽糖的5块,再抹个零,给...17块9毛就成。”
“好!”
沈青从兜里掏出一小沓钱,数了17块9毛递了过去。
李大福验完并收好票子,便牵着驴车离开院子。
沈青站在路旁,目送师徒俩乘驴车拐远,才折返回水井旁。
他抬手抚摸长柄,触感温凉,吸走掌心的热意。
那感觉,像炎炎夏日,来上一牙冰镇西瓜,令人很是舒爽。
沈青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可是,余光瞥见充满泥浆的凹地内情形时,他的笑容僵住了。
沈青:大黄,你是狗,不是泥鳅啊???
凹地内,大黄四脚朝天,脊背画‘S’在泥浆里蛄蛹。
它全身裹满泥沙,已看不出原本的毛色。
但那神经质的行为,兴奋的哼唧声,和炯炯发亮的眼睛,让沈青觉得此刻的大黄很...危险。
沈青默默往门口挪,祈祷大黄看不到他。
然而,泥浆溅进大黄的鼻孔,令它不自禁歪着身子打喷嚏,打着打着,它瞧见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