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过后经过了十天。
札诺巴利用人质,对敌国提出了停战协定的申请。尽管我并不清楚详细内容,但据说在不久的将来,战争就会落幕。
同时也派出使者火速赶回王城。想必是要通报初战胜利、获得人质,以及申请停战这些事项吧。尽管事后才征求本国同意,但目前的西隆并没有足以进行总体战的本钱。如果帕库斯不是真正的蠢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过,现在还没有得到回应,确实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在堡垒内,至今依旧在热烈地讨论那场战役。
像是我和洛琪希的魔术惊为天人,以及杀入敌阵的札诺巴战斗的英姿相当了得。
感觉他们还沉浸在那股兴奋之中。
或许是归功于我在战斗中大显身手,再不然就是击退袭击者有功,士兵们对我的态度也软化了许多。虽说一直以来他们对我的反应都不算失礼,但是表情都显得很僵硬。不过,最近变得会朝我露出笑容,以开朗的表情向我搭话。
或许在他们心中,我已经从来历不明的魔术师升格为战友。
至少,没有一个人因为被圣级魔术牵连而死的伙伴而责备我。
多亏他们表现的态度、洛琪希每天对我的心理辅导,再加上札诺巴的关心,让我的精神状态也得以恢复。逐渐能认为自己并非犯下错事,或是做了坏事。
仔细想想,我烦恼过度了。
这里是异世界。我是奥尔斯帝德的部下。我为了守护家人,与神为敌。我应该早就做好总有一天会面临到这种状况的心理准备。虽然是很容易动摇的觉悟,但我确实已经下定决心。
不过,今后就算有谁来拜托,我八成都不会再参加战争了吧。
该怎么说呢………战争是别的世界。
而且,今后我对杀人这件事,大概也会控制在最低限度吧。
毕竟每次都要烦恼也很累人。能不杀的时候就不杀,就这样决定了。要是每杀一次就得受到精神创伤而烦恼好几天的话,根本不值得。
好,重新振作吧。在这十天里,我明明保持警戒,却什么也没发生。
我的魔力与精神状态都已完全恢复,处于万全的状态。一式魔导铠也放在身边,警觉心也十分足够。
如果要让死神在现在的状态袭击我,倒不如在晋见的当下袭击我还来得好些。
或许,这次的事件真的与人神无关。
就如同奥尔斯帝德所说的,这次事件是在那本日记上也会发生的事。就算我不在,札诺巴或许也会想办法摆脱这样的逆境,或者是因为某种理由而没受到征召。
看来是白忙一场了──还不能这么说。因为札诺巴死去的可能性依旧存在。
总之,战争结束了。已经没有对西隆王国虎视眈眈的敌国。
札诺巴应该也满足了吧。努力说服他,再一起回夏利亚吧。
毕竟我不希望他留在帕库斯身边。
「嗯……!」
我在晨曦中伸着懒腰。
尽管不能保证这件事和人神无关,但既然到现在都没出任何事,是陷阱的可能性应该是微乎其微。这样想之后,我昨天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我决定带着几分清爽的心情,前往附近的河川洗脸。
虽说用水魔术也可以……总之就是气氛问题。
在河边,堡垒的事兵们正三五成群地洗着脸或是刷着牙。
「啊,是鲁迪乌斯大人!」
「感谢您每晚辛苦巡逻。」
「哎呀~原本我还以为那尊巨大的钢铁人偶肯定是札诺巴大人的兴趣,没想到是魔道具啊!」
我转眼间就被包围了。真是受欢迎啊。像这样连续几天都受到阿谀奉承,或许还是第一次。话说回来,西隆的士兵除了战斗以外,全身上下都穿着淡褐色的上衣与短裤。不论男女都是如此。
顺带一提,在睡觉时似乎是不穿胸罩的,所以之前抱住我的弓兵小姐明显看得到激凸部位。实在令人大饱眼福。
「正想说怎么会聚集了这么多人,原来是师傅啊。」
这时,札诺巴也来了。
这家伙和士兵的打扮相同。或许是因为他身材瘦弱又没有肌肉,看起来就像个尼特族。
「札诺巴大人!」
然而,士兵们一看到他便立刻跪在地上。
「免礼,继续洗脸吧。」
「可……可是……」
「本王子和各位一样,只是个刚起床的贪睡虫罢了。基本上,穿着这样的衣服还装伟大也太不像话了。」
札诺巴一边回应,同时打了个大呵欠。
札诺巴在这几天,都忙着处理前几天战斗之后的善后事宜。
我虽然不清楚详情,可是一旦爆发大规模的战斗,自然会有各式各样的麻烦事等着处理吧。
顺带一提,留在战场上的尸体虽然就那样置之不理,但这几天里不知从哪冒出了一群类似山贼的家伙,把尸体的装备脱下并烧掉尸体之后便扬长而去。
在纷争地带,似乎会出现专门干这种勾当的家伙。
感觉就像是职业级的「捡骨专家」。
我回想着这些事,同时和札诺巴一起跪在河川前面。
「……所以,停战协定那边进行得怎么样?感觉能顺利签下吗?」
在说服之前,我决定先简单试探一下。要是决定停战的话,札诺巴也就不用继续待在这种地方。
毕竟到时战争就结束了。
「是。昨天已经得到对方回应。虽说好像还在犹豫不决,但总之应该能签下协定。这样一来,起码有三年都不会再攻过来吧。」
听到札诺巴这番话,士兵们发出了「喔喔」的声音。
啊,这个内容好像不该在这里问他。
但既然是令人开心的消息,应该没关系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三年啊……
所谓的「起码」,换个说法就是北国的毕斯塔在一败涂地之后,依旧不肯放弃侵略的话。
就算因为这次惨败导致现在的指挥官遭到罢免,又得派谁顶替这个位子?损失的兵力要从哪里补充?姑且也缔结了停战协定,到时又得用什么样的正当理由来破坏?
这些要素环环相扣的情况下,起码有三年。
所以,实际上应该会停战更久。
「不过没关系,要是有三年的话,也足够让我国重新整顿好体制。」
而且,只要有三年的时间,西隆王国也能再次养精蓄锐。
「那个帕库斯王有办法办到吗?」
「当然可以。」
札诺巴挺起胸膛如此回应。虽然我不清楚,但想必有什么计策吧。
不论如何,这样一来战争就结束了啊。真是平淡无奇。
「是吗,要是能快点和平就好了呢。」
「是啊……」
札诺巴露出了像是开心,又像是悲伤的表情。也对,如果不是在战争时期,这家伙就没有办法派上用场了嘛。
好啦,该怎么说服他呢?
「札诺巴,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第二次试探。
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很像帮他竖死旗的话。
如果他说会向恋人求婚之类的回答该怎么办?
要是他说连花束都已经买好了,就算是我也没有成功保护他的自信。
「这个嘛,总之先回到王都,等待陛下下一步的指示吧。甚至有可能就这样被配发到这个堡垒……」
「也就是说,你打算留在这个国家吗?」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也对,说得也是。他的回答如我所料。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札诺巴已经不考虑回到魔法都市夏利亚了吗?
魔导铠尚未完成,自动人偶的研究也在途中停摆。就连和茱丽一起贩卖人偶的计划,也才总算站上起跑点而已。难道他对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留恋吗?
不,不可能没有。
「札诺巴。」
「怎么了吗?」
「一旦缔结停战协定,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魔法都市夏利亚,像之前那样制作人偶呢?」
讲得好像在跟他求婚一样。我还没买花啊。
不过也对,或许就算说是求婚也没有影响。虽然并不是要跟他结婚,但这种说法就像是要他舍弃国家,选择跟我走一样。
札诺巴用被水沾湿的脸看着我。面无表情。
刚才为止的欢乐气氛就仿佛骗人似的。
不妙。会被拒绝。失败了。
没有先营造气氛,直接就跟他告白了。
这下完了。感觉会被甩。因为我是会看气氛的男人,所以很清楚。啊呜啊呜。
「没有,该怎么说。我不是要你抛弃国家才这么说的……嗯?」
这时,堡垒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可以听到马匹喀剌剌奔跑的声音。
这座堡垒没有骑马队。是谁正骑着马赶路吗?
我如此心想并环视四周,然后发现一名骑士正绕着堡垒朝着这边过来。
「嗯,会是首都来的使者吗?」
听到札诺巴这句话,我也挺起身子。
「十之八九,是帕库斯派人送来了停战协定的回文吧。」
「怎么办?万一,上面写着要把敌国消灭才能回国的话……」
「这个嘛,其实本王子认为只要有师傅在应该办得到……」
我们开着这样的玩笑并等待马匹接近。当对方靠近之后,才发现坐在那匹马上的人物有些面熟。那个人我也认识。
「金洁?」
金洁一脸激动地快马加鞭冲了过来。想必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一看到我们的身影,立刻将马匹掉头笔直地朝着这边过来。士兵们见状,为了保护我们围成了一道人墙。
这时,札诺巴大喊:
「那是本王子的禁卫队!把路让开!」
听到札诺巴这句话后,士兵们慌张地让出了一条路。
札诺巴一走向前方,金洁就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浑身无力地从马上滑落。
「金洁,出了什么事!」
「呼……呼……」
尽管札诺巴将她扶了起来,金洁依旧虚弱地喘不过气。
虽然没有外伤,但看起来明显疲惫不堪。恐怕她是连夜骑马赶来的吧。
「王……王都拉塔基亚发生叛乱。前将军杰伊德拥立第十一王子为王。率兵誓师起义,包围了整座王城……!」
金洁拚命挤出这些话,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十一王子?怎么可能,西隆王室应该只有十名男性子嗣才对……金洁!快点把话说清楚……喂!」
「冷静点,札诺巴。先让她休息吧。」
我制止了使劲摇着金洁的札诺巴。
先把金洁送回房间再说。
第十一王子哈尔哈·西隆。
现年三岁,是前任帕尔登·西隆晚年所生的孩子。
母亲是农家女儿,以她的身分,原本是不被允许与王族结婚。因此,哈尔哈的存在并未受到认可。表面上是以受到地方领主聘用为名义,获赠了位于西隆王国偏远地区的房子,和母亲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
知道其存在的人,可说是寥寥无几。
只有前任国王帕尔登·西隆、负责准备房子的大臣,以及身为哈尔哈母亲的亲哥哥──杰伊德将军。
其中两人,已由于帕库斯的大肃清而成为故人。
剩下的只有杰伊德将军。他宣誓效忠前任国王。这是因为杰伊德虽为农民出身,但前任国王看出了他出类拔萃的用兵才能,不顾众人反对将他提拔到将军的地位。
拜杰伊德成为将军所赐,家人总算不用再忍饥挨饿,从此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这是莫大的恩情。
当国王看上其中一位妹妹时之所以双手奉上,也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
政变爆发时,杰伊德正驻扎在卡隆堡垒。
据说,当时卡隆堡垒有将近千名士兵。杰伊德率领了其中五百名前往首都拉塔基亚。然而,当他抵达时已来迟一步,等着他的是国王驾崩,王族也全遭赶尽杀绝的消息。
当时防卫首都的兵力有两千。
杰伊德的士兵在行军途中与地方领主的援军会合,壮大到一千五百名。
尽管数量输人,但由擅长用兵的杰伊德带兵,这场战斗便有胜算。
但是,杰伊德并没有开战。
这是因为杰伊德军的内部分成了两派。
不认同帕库斯为王试图一战的人;认同帕库斯为王打算归顺他的人。
看到四分五裂的贵族,杰伊德领悟到此战没有胜算。
于是他向帕库斯投降,示出恭顺之意。
当然,杰伊德之所以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其实另有目的。因为他掌握到一个消息,就是自己妹妹的小孩,第十一王子哈尔哈·西隆尚在人世。
现在要忍耐。要打着哈尔哈的旗帜,一雪已故前王的遗憾。他如此发誓。
之后,杰伊德开始在台面下行动。
他在暗地里聚集对帕库斯的统治不满的人借此增强战力、搜索第十一王子、事先说服好地方贵族……于是他顺利地组织了叛乱军,引颈期盼起义时刻到来的那天。
胜券在握。
于是,机会来临了。
帕库斯察觉到北国有侵略的迹象,为了迎击他们开始将兵力派往北方重地。
由于政变与杰伊德的挖角,导致西隆王国的兵力确实下滑。王龙王国也没有派遣援军。西隆与北国的战争势必会屈居劣势。一旦易守难攻的卡隆堡垒被敌军突破,帕库斯也不得不把珍藏的秘密武器「死神」送往北方。这样一来,就算兵力稀少也能杀死帕库斯……杰伊德是这么打算的。
而他的误算,就是第三王子札诺巴·西隆回国一事。
而且,他还带着从前的宫廷魔术师洛琪希·米格路迪亚,以及据说在阿斯拉王国打倒北帝奥贝尔与水神列妲的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一同归来。
假如说,札诺巴是为了讨伐帕库斯才回来的话,杰伊德也有和札诺巴接触的打算。但是,札诺巴却归顺了帕库斯,前往卡隆堡垒。
杰伊德的计划被打乱了。
卡隆堡垒以史诗级胜利击退了敌军,「死神」并没有出征。
现在下滑的兵力也总有一天会恢复。虽然不清楚正往北方集结的战力会如何安排,但很有可能会调回首都附近。
札诺巴、鲁迪乌斯以及洛琪希。要是这三人回来的话,根本不可能打倒帕库斯。
已经不会再有下次机会了。
杰伊德想到这里,决定发动政变。
他召集了事先准备好的兵力,占领首都,包围了王城。
以上,就是在抵达后过了几个小时才清醒的金洁所叙述的,关于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金洁当时虽然待在镇上,但她趁着叛乱发生时趁乱逃出了首都。
然后就这样一路赶到了札诺巴身边。「当我离开首都时,国王正以仅有的兵力据守在城内……但是我也不清楚目前的详细状况。」
金洁以冷静的声音这样做出总结。
看样子,帕库斯似乎正坚守在城内。发生叛乱之后已过了好几天。就算帕库斯已死,王城遭到占领也很正常。
不过,为什么他要守在城内?他的兵力之中包含了「死神」。只要他有心想逃,要从包围网杀出一条血路应该也是轻而易举才对啊。
搞不懂的事情还很多。
现在,必须要先慎重地整理状──
「是吗,那么就尽快赶回首都吧。」
札诺巴用像是要去一趟便利商店般的口气这么说完,然后挺起身子。
金洁看到他的表情原本还松了口气,但听到下一句话后,表情顿时僵住。
「假如殿下已顺利逃脱,便将他带来这座卡隆堡垒加以保护;假使他因为某种缘故而无法逃脱,我们就从只有王族知晓的秘道侵入,拯救陛下。」
「请……请等一下!」
金洁立刻起身。
她以激动表情抓住札诺巴的手留住他。
和那样的她相反,札诺巴以一副就像是在表示「交给我吧」的表情说道:
「没事,毋须担心。金洁,你就在这好好调养身体吧。」
「难道您要站在帕库斯王那边吗!」
金洁以难以置信的语气这样说道。
札诺巴回头望向金洁,摆出了「你在说什么啊」的脸。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基本上,本王子根本没见过第十一王子,别说是长相,根本就不知有这孩子出生。甚至就连他是否真的继承了父王的血脉也令人存疑。」
有道理。厌恶帕库斯的杰伊德将军,确实有可能捏造出一个傀儡。
只要妹妹被国王染指的这件事属实,要怎么穿凿附会都不成问题。
但是,金洁的眉毛歪成了八字。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站在帕库斯王那边,帮助他,在那之后您打算怎么做?」
「在那之后的事情,当然是交给陛下裁示。假使他要求本王子镇压叛乱军,本王子也会照做。」
「怎么会……您打算要帮助那种人吗!」
札诺巴挑了一下眉毛。是愤怒的表情。
「那种人?金洁,你这家伙,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
「属下明白这是不敬。但是,札诺巴大人,难道您已经不记得帕库斯王子之前做过什么了吗?」
「那你倒是说他做了什么啊!」
「因为,我的家人,被他当作人质啊!」
札诺巴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有过那种事。
由于是很久以前的事都快给忘了,但对当事者而言想必是忘也忘不了的经历吧。因为遭到欺负的一方,总是难以忘记事实。要是莉莉雅与爱夏在场,想必也会和她说一样的话吧。
「我曾是帕库斯王的禁卫队,但他却将我的家人当成人质,要我对他言听计从,我不认为那样的国王有值得守护的价值!」
这句话真想让前世江户时代的将军听听啊。
不过我记得在这个国家,禁卫队应该是展现王族实力的一种指标。
禁卫队的人数愈多,王位继承权的顺位就愈高,我记得应该是这种制度。
所以,禁卫队并非单纯只是部下。
「嗯,那么金洁啊。本王子反过来问你……为什么你要保护我札诺巴·西隆?」
「那是……」
「本王子过去曾把你卖了。这实在不是一名有价值的王族该有的行为。那么,为何你还愿意追随本王子?」
金洁的家人之所以会被当成人质,我记得是因为札诺巴想要帕库斯买下的洛琪希人偶,所以才会把金洁卖掉跟他交换。
为什么这个人还会追随着札诺巴啊……
啊,好像是因为札诺巴的母亲对她有恩来着?
「那是,因为札诺巴大人,其实是个很贤明的人……」
然而,金洁却没有那么说。也对,毕竟现在是在谈论作为王族的价值嘛。自然不可能回答说,是因为母亲有交待所以才保护你。
「虽然看起来那样,但帕库斯不也是个机灵的男人吗?」
「帕库斯殿下是『机灵』,但并非『贤明』。要是不考虑后果,只顺着自己的欲望行事,只不过是个愚蠢之徒……」
「本王子也是如此,是个对人偶痴狂的愚蠢之徒。这和帕库斯又有什么区别?」
「并不是这样。」
金洁维持下跪的姿势,抬头仰望札诺巴。
「札诺巴大人是神子。您是考虑到若是贤明又有强大力量,就有惹来杀身之祸的可能性,才刻意装成愚笨的样子……没错吧?」
札诺巴偶尔会说出很深奥的话。不仅解读了内容复杂的自动人偶古文书,也制造了魔导铠。
这次也是立刻就判断出状况,快速地掌握战局。非常有远见。
就算说他是刻意装笨,也有本钱让人认为说不定是那样。
不过,他喜欢人偶是出自真心,不可能会是演技。
他只不过是不在人前积极地表现出贤明的一面而已。
「本王子生来就很愚蠢。只不过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
「那么,我们回去吧。如果是在魔法都市夏利亚,札诺巴大人到死为止都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不成。就是要受到操控,人偶才会开始动作。」
「为什……么……」
金洁这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那眼神就像是在表示「请你也说些什么吧」。
没错,我认为帕库斯做的事确实不可原谅。他抓住了莉莉雅和爱夏,并利用她们引我上钩,还策划把洛琪希当作性奴隶。更何况,他甚至还打过莉莉雅。
虽说当时没有为了这件事而震怒,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令人怒不可遏。
「是说,札诺巴,我也反对。」
「师傅……」
「确实,帕库斯去了王龙王国之后或许是有些改变。但是帕库斯并不是值得你赌上性命服侍的对象。」
札诺巴板着一张脸,重新面向我。
「怎么连师傅都在说这种话?之前也说过了,本王子归国家所有。国家即是国王。既然国王陷入危机,拯救他便是……」
「『与他国的战争是本王子的义务。国家就是为此让本王子活下来,为此容忍本王子为所欲为』。你的确是这么说过吧?」
札诺巴抿紧双唇。他说的每句话我记得一字不差。
「国王什么的,是帕库斯也好,是那个第十一王子也罢,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吧?你的工作并不是协调王族间的纷争。而且,一旦缔结停战协定,与北国的战争就会结束。你也出色地完成了义务。不是吗?」
「师傅……」
「应该可以结束了吧?虽然不能讲得太明目张胆,但移动也不会花上那么多时间。平常就在夏利亚生活,只有在即将发生战争时才回到这里,这种方法应该也可行吧?」
「唔嗯……」
札诺巴把手抵在下巴,并仰望天空。
他摆出像是在思考什么的动作后静止了一段时间,然后望向这边。
「虽然是很有魅力的提案……但是办不到。」
「为什么啊?」
我必须冷静。说服别人时必须要冷静。就算大呼小叫,对方的意见也不会因此改变。
我很清楚自己的理论有漏洞。
就算完成自己的工作,也不可能说一声再见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也很清楚像这次一样只在战争时才摆出指挥官架子会有坏处。
我懂。我懂的。
但是,就算说这种借口,回到自己的舒适圈又有什么关系。
「把理由,告诉我吧。」
「这个嘛……其实连本王子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不对,冷静点。我要有耐心,要坚持下去。札诺巴肯定只是对某件事很坚持己见。我要保持耐心好好问出那件事,再加以化解。
「札诺巴。帕库斯应该很害怕你才对。」
「是这样吗?」
「因为就是这样啊。毕竟那家伙把其他王族都杀了啊。」
就算他没有对札诺巴怀恨在心,但应该也会感到内疚。
要是有罪恶感的话,自然会变得疑神疑鬼。
「就算你去救他,他也有可能怀疑你来的目的而派出死神对付你。」
「……」
「救了之后也是一样。就算你再怎么想救帕库斯,他应该也不会打从心底信赖你。他总有一天,会因为某个契机,找个适当的理由借此杀了你。你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
札诺巴不发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之前曾经说过,如果国家要你死的话就只能一死对吧。因为你是为了战争才被允许活到今天,所以要是死于战争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是因为帕库斯的猜忌而被杀的话,那也太奇怪了吧。因为,这样对国家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贡献不是吗?」
「……」
札诺巴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就像是在反复咀嚼我这番话般,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当他缓缓地把气吐出来时,半睁着眼这样说道:
「就算是那样的人,也是本王子的弟弟……最后的骨肉啊。」
弟弟。骨肉。听到这些词汇,一句便让我哑口无言。
太狡猾了。要是被这么回应的话,我当然无话可说。
然而即使如此,札诺巴依然继续说下去。
「对目前为止,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的本王子来说,师傅或许会觉得事到如今才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帕库斯是本王子的弟弟。」
札诺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半空。
他脸上表情不带有一丝色彩。
没有那个夸张的肢体动作、叫声、笑声。
今天的札诺巴,只是笔直地看着我。
「唉……」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这就是札诺巴的交涉技巧,必须说确实很了不起。既然他都说是为了弟弟,为了家人的话,我自然无法强烈反对。可以理解札诺巴为什么会如此坚持的理由。
如果是我的话……
比方说,爱夏杀害了诺伦,或者说立场相反的话,我应该会先劝戒这样的行动。
我肯定不会原谅动手的人。不过,如果……我和其中一方,或者是双方的关系都极端浅薄的话。
如果活下来的那一方,是遭到某种巨大的力量而被命运作弄的话。
就算采取了错误的行动,也依旧试图往前迈进的话。
我就算会规劝,也会去协助她吧。
「我明白了。」
札诺巴已经不打算再回到我们身边了。
我明白了这一点。
因为是弟弟才这么做,我不确定这个说法的真假。不过,他用骨肉当作挡箭牌对我说了这番话。想必他已经不打算扭曲自己的想法了吧。
抱歉,克里夫、茱丽。
看样子,我实在没办法把札诺巴带回去。
我所能做的,顶多是在札诺巴与帕库斯建立信赖关系之前,守护着札诺巴,在旁边协助他而已。
「老实说,我原本打算即使哭着下跪也要带你回去,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再稍微奉陪一阵子吧。」
「感激不尽。若是师傅哭着哀求,本王子的决心肯定也会动摇吧。」
「是吗?那要是一开始就那么做就好了。」
「您真会说笑。」
我和札诺巴无声地笑了。
克里夫的话,只要讲一声就会明白吧。茱丽……就听听她的意愿,若是她想跟在札诺巴身边,再把她送来吧。只不过这下子瑞杰路德人偶的计划就要变回白纸了。明明好不容易获得了佩尔基乌斯的许可,得到了爱丽儿的协助,让爱夏那边去帮忙寻找人才了说……
毕竟耗费了漫长岁月一路准备到今天,这样的结果更是让人感到失落。
不过没关系。既然札诺巴是为了家人,这也没有办法。
帕库斯和札诺巴……嗯,以现在来说,两人的关系绝对称不上融洽。
但是关系什么的,只要从现在开始建立就好。
对以前的事道歉,原谅对方,获得对方原谅。只要花费漫长时间,慢慢地培养彼此的关系就好。因为错误是能够弥补的。
我认为帕库斯是讨人厌的家伙。不过,他应该也会改变才对。现在和以前相比就有了些许变化。
没有永远不会改变的人。
「怎么会……」
金洁脸色苍白。
话说回来,她还没有看过当上国王后的帕库斯。在她心中,帕库斯或许还是以前那个调调。依然是那个讨人厌的,从前的帕库斯。
「金洁小姐,不好意思。既然事情变成这样,我选择尊重札诺巴的心情。」
不过,既然演变成这种状况,想来帕库斯也无法继续以王的身分自居。
总而言之,不去帕库斯那边确认状况的话,事情就没办法有进展。
如果说我们是去帮他的,搞不好帕库斯也会对札诺巴另眼相看。
「就是这么一回事,金洁啊。要给你添麻烦了。」
札诺巴把手轻轻地放到金洁的肩上,然后从她的身旁走过。
「啊,请……请等一下!」
金洁像是翻滚般地下床。
她没有顺势站起,而是抱住札诺巴的脚。
金洁以激动的神情恳求着札诺巴。
「我明白自己无法阻止札诺巴大人。但一个就好,请您至少答应我一个请求!」
「说来听听。」
「万一,国王……帕库斯王要札诺巴大人去死,也请您不要死!」
这句话没有经过修饰,应该是反射性地说的话吧。
但是,能感受到金洁的愿望。她希望札诺巴活下来。仅此而已。
就只是这样而已。
「嗯,但这样的话……」
「我明白了。金洁小姐。我绝对会让札诺巴活着回来。」
我代替札诺巴做出回应。不管札诺巴对帕库斯感到多么愧疚,要是死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万一他们的感情真的很恶劣,没有任何挽救余地的话,就由我负起责任,带札诺巴回来吧。
毕竟我之所以跟在札诺巴身边,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贯彻始终。只有这点绝对不能忘记。
「谢谢您。鲁迪乌斯大人。您的恩情我永生难忘……」
金洁对着我深深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