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流有五种奥义。是初代水神所领悟的最强奥义。
在五种里面,只要能使用三种,就能被称为水神。尽管在历代水神之中,有许多人学会了四种奥义,但是能将五种奥义全部掌握的,也就唯独初代一人。
水神列妲·莉亚也不例外,她学会了三种奥义。
她是名老妇。早已过了全盛期,如今只能不断衰老下去。
但尽管有这个不利条件,为何她至今依旧能冠以水神之名?
被选为阿斯拉王国的剑术指导之后,过了十几年。将这份职务让给后进之后,也已过了十几年。
为何她至今始终冠有水神的名号?
是因为她的才能出众?
这的确占了部分原因。水神列妲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和历代的水神相较之下也毫不逊色。但就算如此,也不可能战胜年迈这个不利因素。
那么,是因为其他人没有才能?
并非如此。目前有几个人同样习得了三种水神流奥义。但是,没有任何人打算取代列妲成为水神。他们认为自己实力并不相称,应该让列妲继续担任而辞退,屈居于水帝的地位。
为什么?
因为水神列妲,能够使用在五种奥义之中被认为最为困难的两种奥义。
因为她将奥义重新组合,创造出堪称梦幻技巧的第六种奥义。
「剥夺剑界」。
无论对手是在前后左右上下,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任何地方,她都能以某个姿势出手砍杀对方。只要敌人一动,她就能反应那个动作,彻底斩断一切。
「谁都别动啊。要是不想变成这样的话。」
列妲现身之后,最快采取行动的是佩尔基乌斯的属下,「光辉」的阿尔曼菲。
他霎时间就绕到列妲的背后……然而,却在下一瞬间就被一刀两断。
没有留下尸体,化为光之粒子消散而去。
下一个行动的也是佩尔基乌斯的属下,「波动」的托洛菲摩斯。他只把手朝向列妲,打算击放某种攻击。
不,他已经攻击了。
但是,列妲只是在一瞬间将剑倾斜,托洛菲摩斯就被砍成两半,同样化为光之粒子消散而去。
再接着行动的人是我,当我往戴在手指上的戒指输送魔力的瞬间,手掌就被砍断了。
不对,应该说差点被砍断。
被砍断的是护手的前端部分,我的左手依旧健在。只是看到护手突然间消失,害我也只能僵住不动。
下一个动的人是一名上级贵族。他试图抢先逃离会场,脚筋就被砍断了。
他因疼痛而发出惨叫后,又挨了一次斩击而晕了过去。看来是用刀背。
每个护卫都动弹不得。
无论是可能会率先行动的艾莉丝、基列奴、爱丽儿、佩尔基乌斯、佩尔基乌斯的属下,还有我也是。
所有人都被列妲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每个人都意识到这个房间之内全都是列妲的攻击范围。理解到要是轻举妄动,一瞬间便会命丧黄泉。
「……好像没有人要动是吧。那么,奥贝尔。」
被喊到名字的奥贝尔也僵在原地不动。因为像他这种层级的剑士,也无法在列妲的重压下幸免于难。
「有……有什么事吗……?」
「爱丽儿和佩尔基乌斯……对了,还有泥沼。快点把他们的头砍下来。」
列妲语毕,唯独奥贝尔一人变得能够行动。
他一脸困惑地看着列妲。
「在……在下吗?」
「是啊,你不动手是要谁来动手?」
「可是……」
奥贝尔在这时瞄了艾莉丝一眼。列妲用侧眼看到这幕,用冷静的眼神吐了口口水。
「敌人里面有艾莉丝在你就弱掉了啊。不管是在森林袭击的那次,还是夜路袭击那次也是,老是干些半吊子的事情,就算是像你这样的卑鄙家伙,也想在弟子面前装成剑士。」
列妲的姿势不变,只有嘴巴很恶毒。
「你啊,是为了什么才让别人花那么多钱雇用你的?只是为了仗着北帝的名号赚钱,因此失去了三名师兄第。然后还袖手旁观打算看着雇主死去吗?」
「……」
「你啊,应该是更肮脏的家伙吧?」
「……说得没错。」
奥贝尔动了。
他用右手拔剑,朝着宴会会场的右前方,也就是爱丽儿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妙。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我没办法动!
这是人神的一步棋吗?不过派出了水神一个人,就变成这样。
奥尔斯帝德有告诉我对应水神的方法。他很直截了当地说「以不要变成这样为前提行动」。
万一看到水神,要在她摆好架式前逃出她的视线范围。不管是往前也好,往后也好,往上也好往下也好。要趁还能动时动起来逃跑。
明明他已经交待我了,这样一来……
「……什么!这是!」
这时,负责警备城堡的人们冲入了房间之中。
是一群身穿铠甲的骑士。不对,那身银色铠甲……是见习骑士?
「把……把剑扔掉……!」
「不准动!」
列妲一声吆喝,成功阻止了见习骑士。然而,其中却有一个人无视忠告,向前走上了几步。那名人物在沉重的压力之中走了几步后,脱下了头盔。
从头盔底下出现的,是我也有印象的人物。
水王伊佐露缇·克尔埃尔。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今天,这个日子,在城堡里应该没有骑士戒备才对。
是大流士吗?他为了以防万一,预测到会发生这种状况,而安排了见习骑士?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偶然?
「师傅,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伊佐露缇啊……」
「居然在这种场合使用奥义……!」
「好好好,我来给你说明。今天这个地方呢,是水神列妲和北帝奥贝尔所犯下的行凶现场。」
「行……凶?」
伊佐露缇皱起眉头,列妲继续说下去。
「我们两人共谋……对了,就当作是被王龙王国雇用的吧。我们被莫大的金钱冲昏了头,打算暗杀王国的重要人士。当爱丽儿和其他几人被惨杀的时候,我们被偶尔在场的你这名见习骑士斩杀。伊佐露缇·克尔埃尔将会成为英雄,水神流也得以存续下去。」
列妲大笑一声,转头望向第一王子。
「嗯,这个剧本写得挺不错的嘛。早知道我应该当个作家呢……就拜托你以这方向对外宣称喽,格拉维尔小弟。」
「您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啊,师傅……?」
当伊佐露缇打算向前跨出一步时,停下了脚步。
恐怕是因为列妲的杀气捕捉到伊佐露缇了吧。
「……快点动手啊,奥贝尔。」
「……」
「搞什么?你是觉得这样会使得北神流的地位下跌吗?少开玩笑了,我可是在帮你这无能的家伙擦屁股啊。别到了这地步还畏畏缩缩的,快点做好觉悟吧。」
奥贝尔重新把剑握好,转向爱丽儿的方向。
但是,他的头却犹豫地晃呀晃。他还在迷惘。
「你在干什么!奥贝尔!快点杀了爱丽儿!旁边那个没落贵族也一起杀了!」
看不下去的大流士大声喊叫。
他说的没落贵族,应该是指朵莉丝吧。也对,毕竟对大流士而言,不仅是爱丽儿,如果朵莉丝也死了的话对他更好。
要是留下证据,一旦格拉维尔登上王位,他就会遭到自己人陷害。
「别管之后会怎么样!我会想办法解决!」
听到大流士的叫喊,似乎让奥贝尔下定了决心。他带着和方才有些不同的表情,重新面对爱丽儿。
啊啊,不妙。这个状况,是不是没救了?
「啧……」
艾莉丝打算采取行动。她想不管三七二十一逃离列妲的结界。
「艾莉丝,不可以。」
「可是……」
「求求你,住手。」
「那到底该怎么办啊……」
我不想看到艾莉丝丧命。
可是,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不知道。要是全体一起行动的话?
不,根本行不通。这不是这么做就能破解的技巧。更何况先不说我,其他人都远远超出了攻击范围。
佩尔基乌斯在做什么?
他从刚才开始就动也不动。
不对,他用一脸无趣的表情看着我。那张脸就是像在观察我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状况。明明已经死了两名属下,他的脸却看不出一丝焦虑神情。
说不定他有什么计策?要拜托他吗?
不对,没那个时间。奥贝尔已经几乎要对爱丽儿下杀手了。根本没时间恳求他伸出援手。
已经没办法了。我必须采取行动。对奥贝尔和列妲,两个人同时发动攻击。
要用的魔术是「电击electric」。
尽管会波及到周遭,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没办法成功击倒,如果是电击的话或许能让他们动弹不得。说是这么说,但水神流有办法弹开魔术攻击,想必成功率很低……
「鲁迪乌斯……你要动手对吧?」
艾莉丝似乎察觉我的气息。微微动了手指,用视线对我做出暗号。
死的时候也要一起死吗……希露菲,拜托你帮我们收尸了。
「……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某种感觉贯穿了我的身体中心。
「这……这是……!」
奥贝尔身子猛然颤抖,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列妲的额头则是开始流下大量冷汗。
不对,不仅是他们两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类都开始浑身颤抖。虽然因为列妲的结界而使得动作中断,却依旧脸色苍白,不寒而栗。
这时我才注意到原因。啊啊,太好了……
看来刚刚的魔力有确实流通到戒指里面。
「这下糟了呢……大流士,都怪你说些多余的事情……」
「……什……什么?发……发生了什么事?这股寒气到底是……!」
「计划变更。奥贝尔,抱歉啊,能麻烦你马上带大流士从这个地方逃走吗?」
听到列妲这句话后,奥贝尔歪着头反问:
「为什么是大流士?不是格拉维尔殿下吗……?」
「这个嘛,意思就是像我这样的老太婆,也不会忘记恩情啦。」
列妲浅浅一笑。
「给我快点!再这样下去不管敌我都会被赶尽杀绝的!」
听到这句话后,奥贝尔思考了一瞬间便点头答应。他抓住大流士的手臂,把那沉重的身躯拖到了其他地方。
「往这边。」
「唔……嗯……」
奥贝尔选了和见习骑士们进来的入口不同的方向离开。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由于被列妲钉在原地,谁也动弹不得。
「……」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哎呀哎呀,不知道能逃多远呢。况且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先来我这边……」
「……为什么?」
此时,有人开口询问。
是爱丽儿。她即使在临死之际,也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她似乎对列妲为何要救大流士一事感到疑问。
我也对这点感到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啊……真是群啰唆的家伙。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列妲看起来很愉悦。
「这是一个老太婆还是一名年轻小女孩时的事了。被世人赞扬为天才,就得意洋洋的一个小女孩,把在道场的同年贵族少年打得体无完肤……后来呢,遭到了报复。在被团团包围之下,寡不敌众,没两三下就被打得半死不活。就在身为剑士性命的双手差点被砍断的时候,有人出手救了我。是个比那名贵族地位更高的一名贵族少年。」
……咦?那个人就是大流士吗?
「我成为水王后,被提拔为剑术指导。想说要趁机为当时的事情道谢,结果他已经变成像现在这样的肥狸猫,不仅个性变扭曲,甚至也不记得我了。」
……
「当然啦,我也感到很失望。毕竟就算他相貌不扬,我还以为他是个打从心底富有正义感的人。如果还能再遇到那个人的话,我就……我还曾想过这种充满着少女情怀的事儿呢。」
列妲望向远方。
甚至让我产生了现在说不定可以动的错觉。
「于是,少女的初恋就这样告终了…可是啊,还不到怨恨的地步,和他当初救我一命的恩情抵掉了。」
仿佛像是在忏悔一般。
列妲在短暂的时间里,用简短的话语,说着任谁都没有兴趣的往事。
「老实说,连我自己也忘了这件事。可是,在返回阿斯拉的途中,突然在梦里收到了启示。说什么只要我作为水神再次回王宫任职,就能回报当时的恩情。」
是人神吗?
然后现在,和人神敌对的男人,正朝向这边过来。
一边散发着压倒性的不祥气息,同时以惊人速度在城堡里奔驰的一名男子。
想必奥贝尔是选择和那名男子的相反方向逃跑吧。尽管他没有探知气息的能力,但他就是能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奥贝尔是对那种气息很敏感的男人。
「让人想笑对吧。明明我也老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
「可是,我活到这个岁数才想通了。撇除掉恋爱关系,以全新的心境好好思考之后,才发现救命之恩岂止没有抵销,根本就原封不动地保留在那嘛。」
说到这里,列妲睁开眼睛。
「……看样子是来了啊。」
门被猛然打开,走进来的是一名男子。
「咿!」
看到那个身影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恐惧。
有人失禁,也有人跌坐在地上。甚至还有人对他抱有敌意。
只不过,所有人心中几乎都涌起相同的念头。
「所有人都会死」。
银发、金眼,露出危险又恐怕的表情的一名男子。
奥尔斯帝德就站在眼前。
「好久不见了啊。你是为了超渡我这个时日无多的老妇而来的吗?」
「没错。因为你是人神的使徒。」
「使徒啊……因为之前还不是使徒,你才会放我逃走吗?真伤脑筋,在最后的最后竟然要和这种不得了的对手战斗。」
奥尔斯帝德环视会场之后,便一直线朝列妲走去。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剥夺剑界』。」
列妲的身体晃动出残像。剑的形状没有固定。每当奥尔斯帝德往前迈出一步,就会飞来一道黄金剑气。而剑气残留的影像,将奥尔斯帝德与列妲之间用金色的线连结起来。
剑气全部都被挡下了。
奥尔斯帝德的周围飞散着火花。
他正以空手将剑击弹开。
一步、两步、三步。他越是接近,火花的数量也越是增加,威力也随着不断上升。
即使如此,奥尔斯帝德也没有停下脚步。转眼之间已经移动到列妲眼前。
「去死。」
然后,非常简单。真的是轻描淡写地就贯穿了列妲的胸口。
奥尔斯帝德的贯手贯穿了列妲,随后身体像破抹布一样被甩到旁边。
「奶……奶奶!」
伊佐露缇大喊,杀界也在同时消失。
但是,宛如时间暂停了一般,任谁都没有动作。在场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只是任凭恐惧支配着自己,觉得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第一个动的人是伊佐露缇。她拔出佩剑,用颤抖的双脚站着对奥尔斯帝德摆出架式。
「你竟然……把师傅……!」
「……」
奥尔斯帝德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从阳台一跃而下。
伊佐露缇快速追了上去,冲向阳台。
「鲁迪乌斯先生!」
此时,爱丽儿像是被瞬间解冻般大声喊叫。
「请你去追大流士和奥贝尔!不能让他们逃跑!」
随着爱丽儿宛如怒吼的这句话,时间又开始转动。贵族们争先恐后地逃出房间,而陪伴的护卫也紧跟在后。我、艾莉丝以及基列奴三个人则是冲出房间追赶大流士。
「鲁……鲁迪?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正要和我们换班的希露菲出现在眼前。
她还没有掌握目前的状况。
怎么办?要带她一起去吗?
不对,伊佐露缇还在房间里面。她正从阳台呆滞地俯视着外面。
看来她放弃追赶奥尔斯帝德,不过……
「希露菲,你去保护爱丽儿大人!要小心伊佐露缇!我们去追大流士!」
「知道了!」
让希露菲和路克作为爱丽儿的护卫留下来吧。
情急之下这样判断后,我们朝房外飞奔而去。
我还不明白爱丽儿为什么大叫着要追赶大流士。
老实说,现场的趋势已经底定。就算让大流士逃走也无关痛痒才是。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听了水神刚才说的往事吧。
爱丽儿说要追肯定有其他理由。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龙之犬。既然如此,她或许是认为不能够放过身为人神使徒的大流士。
不管怎么样,要杀了大流士。这是打从一开始便决定的事情。
「这边!」
我们跟着基列奴的嗅觉在走廊奔驰。艾莉丝和基列奴对爱丽儿的指示没有任何疑问。因为敌人逃走了所以追赶,狠狠咬死。她们恐怕是在这种单纯思考的催化下,以甚至让人觉得勇猛的速度快速地在走廊上奔驰。
警备很少。
虽说并非完全没有,但他们在追赶的人好像和我们不同。
他往王宫的方向逃了!听到这样的声音,难道他们在追的人是奥尔斯帝德吗?
「……看见了!」
没有任何人来碍事,过了几分钟后便轻易追上。
奥贝尔扛着大流士笨重的巨躯,气喘吁吁地发出像是快死的喘息声,在走廊的角落移动。
「……啧!」
奥贝尔以锐利视线转头望向后方,啧了一声。以扛着的方式支撑大流士,迅速逃进了附近的房间。
我们也立刻冲向了那间房间……然而却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跪倒在地上的大流士,以及拔剑摆好架式等着我们的奥贝尔。
「……唔……唔!嘎哈……呼……」
大流士瘫倒在地,但依旧狠狠瞪着我。「怎……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这……这根本有问题。」
「可是啊,大流士阁下,毕竟人生漫长,遇上这种状况在所难免。我认为现在应该下定决心,为了脱离窘境而动动脑袋喔。」
回应大发牢骚的大流士的人是奥贝尔。
然而,大流士却满脸通红地反驳。
「我可是按照神明的指示去做的啊!我怎么可能会被逼到绝境!」
「……哎呀呀,您还真是虔诚啊……那么,现在是否能请你至少调整一下呼吸,为在下的胜利祈祷呢?」
奥贝尔搔了搔脸颊,以无奈的表情重新架好剑。他在我们面前,第一次站在正面摆出架式。然后,他报上了名号。
「『北帝』奥贝尔·柯尔贝特。」
艾莉丝拔剑摆出大上段架式,基列奴则是摆出居合架式。
「『剑王』艾莉丝·格雷拉特。」
「同为『剑王』,基列奴·泰德路迪亚。」
我是不是也报上名号比较好?当我犹豫的时候,大流士整个人弹起来指着艾莉丝。
「那头红发!你是伯雷亚斯吗!你这家伙,是伯雷亚斯·格雷拉特家的人吧!」
艾莉丝被对方用手指着,一脸厌恶地皱起眉头。
「……已经不是了。」
「我……我可是给了伯雷亚斯十足的好处啊!」
大流士不在乎艾莉丝的回答,口沫横飞地大声嚷嚷。
「在菲托亚领地消灭的时候,我也出了很多钱啊!」
话说起来,菲托亚领地搜索团的资金,好像是大流士出资的来着……?
尽管我听说那是他别有居心,但被针对这点指责的话,我确实有点下不了手。
毕竟不管出资者是否别有居心,的确是有许多人因此受到帮助。
「跟我没关系!」
艾莉丝不屑一顾。真了不起。
「我……我还帮了詹姆士啊!」
詹姆士。伯雷亚斯家的当家,是艾莉丝的伯父吧。
「让那家伙成为当家,帮助受到贵族总攻击而几乎奄奄一息的伯雷亚斯重新站起来的人也是我啊!」
那种事倒是无所谓。
「拜此所赐,菲托亚领地才能顺利地进行复兴啊!」
不不不,说谎可不行啊。
「我在来王都的途中有看到,不过菲托亚领地的复兴工程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进展?」
「少在那不懂装懂了臭小鬼!要是伯雷亚斯被完全击垮,菲托亚领地早就被其他领主瓜分掉了,会变得比现在更加荒凉!」
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有那种感觉。
所以他是这个意思吧?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复兴进度确实停滞不前,但即使如此,和其他路线相较之下已经算比较像样了是吗?
「既然这样,那你明明也可以救绍罗斯爷爷一命啊……」
我从嘴巴不经意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而,大流士的脸色却出现激烈的变化。
「绍罗斯?别开玩笑了!像那种分不清现实的莽夫能做什么!那个男人打算把伯雷亚斯的所有财产拿来复兴菲托亚领地,根本没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
我认为这是非常有男子气概的选择……
也对,从刚才那番话听来算是错误决定。
要是一族破产,到头来也只会成为其他领主的盘中飧。
「詹姆士为了这件事还来向我哭诉,我可是帮了他一把啊!煽动皮列蒙,把想要强行挥霍资产的绍罗斯逼到绝境杀了他,还穿针引线,让詹姆士坐上当家的位置!伯雷亚斯现在还能存续在世上,菲托亚领地依旧能够存在,全都是我的功劳啊!所以快救我!你们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啊啊……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可不行啊。
他煽动皮列蒙处死绍罗斯,换句话说──
「也就是说,你就是祖父的仇人吧。」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听到艾莉丝的结论,基列奴点头同意,露出凶牙,举起佩剑。
「那么,就砍了。」
「咿!」
大流士发出简短的惨叫,奥贝尔叹了一口气。
「交涉破裂了啊。」
于是,最终回合开始了。
「呼……呼……」
大流士也做好觉悟了吗?
他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露出正经八百的眼神,同时调整紊乱的呼吸。刚才大吼大叫的模样宛如骗人似的,态度看起来冷静沉着。
「奥贝尔,能赢吗?」
「这个嘛,如果只有两名剑王的话不算什么,但是那个魔术师很棘手啊。」
奥贝尔背对着大流士,把剑朝向这边。他的表情十分冷静。
但是,他的视线却漂移不定。唯独眼球始终动来动去。这就是所谓的散眼吗?【注】
注:出自《刃牙》,让眼球像变色龙一样上下左右动作的技术
「…………我知道。神也这么说过。」
「神说了什么?」
「他说,身穿老鼠色长袍的魔术师会来杀我……不过,我相信祂所说的话,不顾周围的反对坚持破坏魔法阵,把你调回来镇守王都,结果却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我不会再相信祂了。」
意思是人神在私底下也动了许多手脚吗?
和奥尔斯帝德说的一样,人神看来不擅长下棋。如果是无双类型的游戏他或许会玩得很开心吧。
「设法解决他们。我就是为此才雇用你的。多对一是你的拿手好戏吧?」
「遵命……如果在下赢了,就会收取特别报酬,没问题吧?」
「嗯,我会遵守约定,你就拿去吧。」
在两人交涉完毕后──奥贝尔感觉重新鼓起干劲,转向了这边。
这次是从正面攻来。看到这个举动,艾莉丝和基列奴都重重沉下腰,摆好架式。
「北神流……『赤墨』。」
「嘎啊啊啊啊啊啊!」
「呜啦啊啊啊啊啊!」
奥贝尔低喃的瞬间,艾莉丝和基列奴同时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那个当下,我理解了「赤墨」的意思。因为我从奥尔斯帝德那听说过那是什么样的技巧。
是地面。铺在地板的红色地毯,上面有不知道何时撒上的红色珠子。
当我回神时已为时已晚。
「啊!」
「唔!」
艾莉丝和基列奴的脚边响起了「砰」的一声剧烈破裂声。
飞溅在脚边的强力黏着性液体,将两个人的脚底黏在地毯上。
由某位药剂师所调配的这种珠子是瞬间接着剂。由于步骤复杂,我不太记得详细做法,一旦给予强烈冲击就会破裂,将内容物一口气喷洒在四周。
液体的黏性很强,艾莉丝和基列奴的脚都被固定在地毯上。
「『水流floodflash』!」
我反射性地使出水魔术,冲洗两个人的脚边。
这种接着剂耐水性不佳。一旦碰到水分便会在瞬间失去吸附力。
但是,艾莉丝和基列奴已经失去原本的姿势。尽管必杀的踏步没能奏效,但千锤百炼的强韧下盘还是能在这种勉强的姿势下发出斩击。
太慢了。
奥贝尔已经开始进行下一波行动。他穿过艾莉丝和基列奴中间的隙缝。
基列奴的剑停了下来。艾莉丝的剑也是。
就算他们是剑神流的剑士,也不可能在这种状况下释放光之太刀,波及到奥贝尔后方的自己人。
奥贝尔的目标不是艾莉丝,也并非基列奴。
「首先是你,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是我。
﹝他双手各握着一把剑,同时朝我挥下。﹞
「『土盾earthshield』!」
可是我预测得到,看得见。多亏有和艾莉丝进行模拟训练,我的预知眼确实地捕捉到了奥贝尔的剑。
我反射性地用左手的护手剩余部分挡在剑的轨道上。
这样就解决一边。而另一边则是用右手使出「土盾」魔术来防御。
「北神流奥义……『胧十文字』。」
﹝奥贝尔的手出现残像。﹞
奥贝尔在空中将剑扔掉,把上半身倒向后方,同时把手伸向插在腰间的另一把刀。
我看得见。预知眼已经掌握到他的动作。
但是,「土盾」已经覆盖了我的右手,形成一块圆盾。
为了挡下奥贝尔的斩击制成的盾牌坚硬无比,而且很重。
这股重量在拒绝我的右手调整位置防御。
左手已经挡下奥贝尔的剑了。以高度魔力制成的沉重护手虽然已失去指尖的部分,但依旧稳稳地挡下了奥贝尔的剑。
尽管几乎倒下也试图拔刀的奥贝尔。
没有回避手段。就算有也已经来不及。
只好硬吃这招了。
我伸直弯曲的膝盖,一边跳跃一边以左脚接下奥贝尔的拔刀。
有某种灼热的东西穿过了我的小腿。在着地的时候,左脚有种猛然弯曲的感觉。
我用右膝撑住身体往伤口望去,我的左小腿已被砍断,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轻飘飘地晃动。
痛楚迟了一些才涌现。
「咿!」
我咬紧牙根忍住疼痛。
在视线的一隅。艾莉丝展开行动,基列奴也转过身子朝这边过来。
我还没死。
一旦三个人形成包围阵形,奥贝尔便无处可逃。
「……?」
奇怪,刚才,在视线的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动。
怎么回事?难道奥贝尔又使用了别的忍术?
不对。视线的角落有动静。是大流士。那家伙正举起右手朝向这边。
「愿伟大的炎之加护降临汝所求之处──」
艾莉丝和基列奴注意到了。
两个人采取的行动正好相反。艾莉丝转身面对大流士,基列奴则站在我和大流士之间面向奥贝尔。
「──『火球弹fireball』!」
从大流士的手中放出了块状的火焰。
威力、速度都无可挑剔,蕴藏着足以确实致命之破坏力的火球逼近而来。
「哼……唔!」
艾莉丝挥剑。空中的火球顿时被一分为二。
然而,不知不觉间,奥贝尔神不知鬼不觉地投掷出类似苦无的短剑,贯穿了她的侧腹。
我把视线拉回来。
奥贝尔维持朝艾莉丝投掷短剑的姿势,挡下了基列奴的剑。
不对。没有完全挡下。
基列奴的剑砍断奥贝尔用来防御的剑,同时朝他的肩头砍了下去。
但是很浅。无法一口气砍断。
「哼!」
「嘎啊啊!」
奥贝尔用后空翻跃向后方。
待在着地点的艾莉丝像是久候多时一般发出斩击,但或许是因为侧腹那把苦无影响,被奥贝尔轻而易举地弹开。
「……」
不妙,被拉开距离了。
虽然不知道有哪里不妙,但是被奥贝尔拉开距离就糟了。
为什么糟糕?因为那家伙的技俩千变万化。错了不是那样。我的脚被砍断,也不知道艾莉丝能不能跑。现在,如果,假设,要是奥贝尔抱着大流士逃跑的话,能追上去的只剩基列奴一个人。
对了。必须解决大流士。
我舍弃「土盾」,把魔杖举向大流士。
「岩炮弹!」
「!喔喔喔啊!」
炮弹以惊人的速度呼啸而去,但却被奥贝尔的拔刀弹开了。
不过,这在预料之中。刚才击发的并非普通的岩炮弹。
「!」
在被弹开的位置。
被砍成两半的岩炮弹在大流士附近爆炸。这是我过去在魔大陆旅行时开发的加工版岩炮弹。命名为炸裂岩炮弹burststonecannon。
「咕呀啊啊啊啊!」
或许是岩炮弹的碎片飞进眼睛,大流士按住脸部蹲了下来。
「唔!」
奥贝尔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哒啊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艾莉丝一跃而起,发出光之太刀。
「……!」
奥贝尔……挡下了这一招。
他挡住了光之太刀。
他把剑横摆,以刀身最厚实的部分接下这招。但是,艾莉丝的剑轻易地攻破了他的防御,直接砍进了奥贝尔的手臂。
太浅了。
或许是受伤的影响,这招并没有完美施展出来。
「嘎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基列奴也发动攻击。
奥贝尔试图回避这招。
但是,所谓的光之太刀并非能够回避的招式。是剑神流的必杀剑。
对付这招的方法,就是挪开对手踏出的步伐,使其姿势失去平衡,进而站在对手无法全力出刀的位置。因此最重要的关键在于做好这样的事前准备,让对手无法在万全的状态下施展这招。
奥贝尔一直都是这么应对的。
可是在最后的最后,他没有做到。
基列奴完美的光之太刀从肩头砍入,顺势贯穿侧腹。
「……精彩。」
奥贝尔最后低声说了一句,应声倒地。
他就这样倒卧在血泊之中,一动也不动。尽管短期间内还微微抽动了几下,但他的眼瞳已经失去了光芒……死了。
「……」
「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奥贝尔!快想想办法!奥贝尔!」
大流士依旧蹲在地上,按住眼睛大声吼叫。
基列奴俯视着受到我的炸裂岩炮弹攻击,蹲在地下的大流士。
她向我和艾莉丝瞄了一眼。
我们没有过问,只是默默地向基列奴点头。
「……」
基列奴不发一语地挥剑。
回溅的鲜血甚至喷到了我的脸颊。
★★★
大流士的尸体被我们直接留在现场。
这是和爱丽儿事前就商量好的处置。
不论杀害现场的情况为何,最好尽可能保留大流士的尸体。
尽管事后爱丽儿很有可能会因此被问罪,但与其相较之下,借由诛杀大流士的事实取得声望更为重要。
死了居然会让人开心……这家伙还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呼……」
死了。杀掉了。虽说是讨厌的家伙,但是感觉实在很差。
尽管不是我直接给他最后一击,但和这种事无关。我可以实际体会到自己杀了大流士。杀害了打算保护他的奥贝尔,夺走他的视力,杀死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流士。
至今为止都没有实际感受,但这次却有。
我不明白其中有何差异。是距离的问题吗?实在不懂。
「唉……」
这种事情就算想破头也无济于事。这是我选择的道路,只能这么接受。
之后,我们移动到隔壁房间,用奥尔斯帝德给的王级治愈魔术的卷轴治疗伤势。该说真不愧是王级吧,就连被砍断的脚也恢复了原状。
不过或许是因为流了太多血吧,身体好冷。
我之后轮到艾莉丝。她虽然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我治疗她,但结束之后马上就卷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艳丽动人,却又千锤百炼的腹肌……
「……咦?」
她侧腹上的伤口染成了紫色。
是毒。原来奥贝尔的苦无上涂有毒药。
「……」
我用了初级解毒以及中级解毒,但发现并没有起作用。
我的背脊顿时直冒冷汗。
但是,我马上想起奥尔斯帝德说过的话。
奥贝尔用的毒只有一种,并没有致死性。而且他会随身携带解毒剂。
因此我马上回到隔壁房间,翻找奥贝尔的尸体,取得了解药。
让艾莉丝喝下去后,也顺便涂抹在腹部上。为了以防万一,被砍到的我也顺便擦一下吧。
过了不久,艾莉丝肚子的颜色也开始回复。
真是松了一口气。假如是更强力的毒药,艾莉丝可能已经死了。
太好了,真的……
「那招『胧十文字』,真亏你能躲开……」
当我治疗艾莉丝的侧腹时,她喃喃嘀咕了这么一句。
虽然我觉得那不算闪开啦……也罢,既然没受到致命伤,以某方面来说也算躲开了吧。
「多亏之前和艾莉丝进行过模拟战。因为我看过更快的斩击,所以才能勉强躲开。」
「明明我连一次都没闪过……」
艾莉丝这样说完,露出了稍微有些落寞的表情。
艾莉丝和奥贝尔学习过剑法。想必她是想起了当时的事情吧。
「算了。」
艾莉丝干脆地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切换心情的速度之快,着实令人羡慕。
总而言之,我、艾莉丝和基列奴都平安无事。完全胜利。
「那么,我们回去吧。」
「也是。」
「嗯。」
我们可以抬头挺胸地凯旋而归了。
然而,当我们回到宴会会场,映入眼帘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光景。
「……咦?」
路克正用剑抵在爱丽儿的脖子上。皮列蒙跪在地上,希露菲以怒不可遏的眼神瞪着路克。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路克以视线瞥到处于混乱中的我后,开口说道。
但是他交谈的对话不是我,而是与他对峙的希露菲。
「要是想救爱丽儿大人,就杀了鲁迪乌斯。」
对于这个要求,希露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