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你既然知道朕就直接问了,珏碧玺一事如何了?可找到了火器?”
元国如今的情况小皇帝自己也清楚,有用的能人奇兵早在十几年前的太子谋逆案里因为直言不讳被几乎杀了个干净,如今留下来的多是溜须拍马的鄢都权贵,没多少能用的。
若是珏碧玺一事是真的……那还是借此威慑十三部落。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季远之摇了摇头:“陛下,没有珏碧玺,也没有火器。”
“在陛下试图架空王爷的时候,一切就注定颓势难挽了,不是吗?”他笑不露齿,原先应当是个非常温和恬静的笑容,却在他的森冷目光中愣生生让小皇帝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地把自己往椅子上缩了起来。
福喜呵斥:“季远之,别忘了你身上有什么!”
季铃笑语嫣然:“哦,那个呀,已经不管用了哦大公公。”
谁也没看清她的动作,萧俞只听到破空而来的风声呼啦一响,随即脸上便多出了些痛意,他愣愣一摸,指尖上便沾了点伤口处的血。
季铃收回手笑嘻嘻道:“你看,没有用了。”
福喜一惊,去看季远之,果然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多出来的伤口。
——双生失效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挡住萧俞,像个护着鸡崽子的老母鸡:“你们——来人!”
御林卫匆匆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季远之不疾不徐地款款道:“陛下不必惊慌,我们兄妹二人并不准备如何,毕竟,后面你更要头疼西北十三部落了。”
在御林军包围整个御书房之前,两兄妹已经不见了影子,季铃还笑盈盈地留下一句:“你的头我也很喜欢,等你死了会来拿的。”
【作者有话说】
正常人家的哥哥送妹妹礼物:金贵玉器首饰。
季远之送季铃礼物:各种各样的人头。
季铃:人头收集癖狂热爱好者
第60章
庆元二年,十二月初八,十三部落东犯荆州,荆州损失惨重。
当月十五,日夜兼程的静王萧子衿终于回到鄢都。
他到时已是深夜,除了静王府外街上都已经关门熄灯,只有寒鸦站在已经差不多落光了的枯枝上扯着嗓子嘶哑叫嚷。管家赵岭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经等在了王府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季远之。
萧子衿翻身下马,赵岭刚要伸手接过他解下的披风站在他旁边的季远之已经快他一步先行接过了。
赵岭满头问号:“???”
这是他家王爷没错吧?药谷的来凑什么热闹。
他迷茫地看看动作自然的季远之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自家王爷,有些搞不清楚一个月前还非常生疏的两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哪怕如今药谷弃暗投明和小皇帝掰了,也不至于进度如此快吧。
“邱莹人呢?”萧子衿没空同他解释,下马便问道。
赵岭刚要回答,季远之又抢先了他一步。
“邱莹路上听说了荆州的事情,已经连夜赶回荆州。”
赵岭:“……”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找补了一句:“王爷,宫内已下令对刘宁宇之死不再追究。”
萧子衿都要被小皇帝的愚蠢给气笑了,早不知道干嘛去了,如今木已成舟,十三部落东犯荆州形势危急了他倒是和脑子里的水刚晒干了似的开始不追究了。
赵岭在他还不是静王爷的时候就跟着他,也有三四年了,对于他的处事非常了解,便问:“要连夜进宫一趟吗?”
“不,”萧子衿道,“去备点东西,我要北上。”
赵岭应了声,临走前看了季远之一眼,还是有点犯嘀咕。
不过他对于萧子衿的信任堪称盲目,虽然对季远之有些疑虑也没说出来,牵着马顺从地去替萧子衿整理行囊了。
萧子衿大步走进自己卧房,季远之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用脚把萧子衿的房门踢上,站在他身后右侧温和道:“如今荆州战事紧张,不是你去的好时机。”
“正因为战事紧张我才要去。”
季远之笑意渐散,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却还是暂且忍住了:“那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萧子衿转身看他,季远之轻声问:“你要同我动手吗,殿下?”
时隔多年再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萧子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今时今日……
到底不是优柔寡断的好时机。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和你动手,但远之你也拦不住我。”
“我知道。”季远之一点头,又温和地笑起来:“可你今日若是想出这道门,除非打死我。”他攥住萧子衿的手摁在心口,“落石曾伤到了我的心脉,你也清楚,只要你轻轻地,稍一用力——”
他一字一字像是砸在萧子衿的心口,威胁完又垂下眸低声下气问:“你曾说喜欢我,殿下,那些话也都是假的吗?”
仿佛方才借着当日为护萧子衿留下的旧伤威胁他的人又不是自己了一样。
“季远之此人心思深沉又心狠手辣,行事难以揣度,你同他搅合在一起并非明智之举。”叶舟当时还活着的时候曾靠在竹椅上同他如此说。
他一贯眼光毒辣,就像当初第一眼就看出萧子衿和容归为人不坏一样,在第一眼看到季远之的时候就觉察出了他伪装的假面后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个剑走偏锋的疯子。
只是萧子衿真的毫无觉察吗?
“其实阿舟之前告诫过我,”萧子衿缓缓道,“他曾查到关于药谷的一些东西,譬如季岩的死因。所以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远之。”
季远之眼底暗色一闪而过,后槽牙紧咬,如果萧子衿一直知道,那他这些时日的伪装有什么意思呢?
反而像个惹人厌的小丑。
“可我确实喜欢你。就像我母后知道我父王是如何的人,可还是喜欢他一样。”
所以当日他听叶舟提及此事,只是靠在窗侧淡淡道:“我都知道。可我看到他时就只记得他从季亭豢养的狼狗嘴下护住我的时候,贴在我脊背上的胸口是暖的。”
季远之愕然抬眼,直愣愣看着他。
萧子衿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如今叶舟身故,容归同他立场不同再难似从前,文绮又是一心复仇血恨不择手段,他身边就剩下一个季远之了。
他回顾自己跌宕起伏的前半生,这会儿才惊觉自己除了季远之外竟一无所有。
哪怕他为元国呕心沥血,费心费神,谁又领情呢?
只是受万民供养者,当为社稷肝脑涂地——这是他母亲教他的,他至今不敢忘。
死者可以往生,活下来的人却还是要背负着亡者的期望一直走下去。
“远之,万事我都可以答应你,那是我欠你的,”季远之还来不及露出喜色,就听萧子衿继续道,“唯独此事不行。”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重新坚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