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手。
叶舟在强逼他站在萧子衿这边。
后半句他没说,但萧子衿明白他的意思。
他同叶舟多年好友知根知底,自然不会觉得叶舟会无缘无故害自己,朝廷水深人心易变,叶舟这是想给好友留条后路。
而这蛊来自哪里萧子衿猜也能猜到。
“他这人真是,”萧子衿失笑,“云清若是知道估计要闹了——叶舟不知你我渊源,此事其实不妥,八年前我欠你一条命,若是谷主愿意我自可同他……”
“可我想问你,阿楠,”季远之看着萧子衿,眼里盈满柔和的笑意,“母蛊除了用来牵制子蛊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你愿意吗?”
“……”
萧子衿愣怔半晌仓促别开了眼,他喉中酸涩,好一会儿才道:“——最合适的人应当是季铃。”
季铃是季远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当比旁人靠谱。
季远之却说:“可我只想问你。”
第0006章
“然后呢?”
只点着一盏小灯,窗户紧闭的室内,季铃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问。
“阿楠哥哥同意了吗?”
她长着一张同季远之颇为相似的脸,只是骨架更小脸部线条更加柔和,有种少女特有的娇憨和纯真。
季远之摇了摇头:“他没同意。”
季铃“啧”了一声,思忖片刻一拍手:“不然送点他喜欢的东西?”她踹了一脚被自己踩在脚下五花大绑着的男人,天真烂漫地提议,“譬如这些讨人厌的狗东西?若是我的话一定会很喜欢。”
男人顿时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叫,在她脚下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季远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吵什么。”
季铃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甜滋滋的。
“是啊,吵什么?五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惹我哥哥不高兴了呢。”
昔日意气风发的药谷五公子季煜蜷缩着身体被季铃提着,目光涣散地不住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十弟对不起,你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五哥怎么这样说话?”季铃嘟着嘴不大开心,“说得像是我们兄妹待你不好似的。”
她拍了拍季煜布满青紫伤痕眼角还裂着的脸:“阿铃除了父亲,最感谢的可就是五哥了。”
季煜简直要崩溃了,自从父亲死后他从谷中逃出一直隐姓埋名不敢声张,谁知还是被季铃给抓到了小尾巴,季铃追着他从西北一路到东南,跑死了三匹千里马,硬生生给他堵在了江州石县。
那个会看着死去的幼犬号啕大哭的女孩儿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活生生折磨了他一路。
她会在他的哀嚎声中笑着喊他“五哥”,一如当年的他高高在上地看着为自己胞兄求医的小女孩儿,笑着逗弄她:“想救你哥哥?那就从山谷入口的第一层石阶一路磕到我门口吧。”
磅礴的雨声中,那个单薄瘦弱的女孩子就那么一路磕头,一路哭,咬牙熬过了数千层的石阶。
而如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五哥错了,五哥真的错了,”季煜哭求道,“阿铃,你就放过五哥吧好不好,你就放过五哥吧。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五哥只是想活下去啊,只是想活下去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全然看不出五官如何。
季铃“咦”了一声,奇道:“那又如何?”她拍着季煜的脸,“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是五哥当初告诉我的吗。”
她的手轻轻拂过季煜的脖子,眼睛一亮:“若是把五哥的手脚打断放在大缸里送给阿楠哥哥,他会喜欢吗?”
季煜浑身颤抖,季铃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的。
季远之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可惜道:“算了,他估计不会喜欢。”
“好吧,”季铃略微失望地把季煜往地上一丢,“那我还是给他带走吧。”
“对了,后面……”
“我知道我知道,”季铃拖长了调子笑嘻嘻道,“那些事情我处理便好,哥哥你就放心地陪着阿楠哥哥吧。”
季远之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她的头:“辛苦了,阿铃。”
季铃绽开笑颜。
“不辛苦。”
叶府。
叶舟坐在桌旁,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香炉,明日便是他生辰宴,叶家仆从们忙得脚不着地,倒只剩下小院还算清净。
桌上放着刚洗好的果盘,连荔枝都已经被剥去了外壳,一个个晶莹剔透地摆放在冰堆上,冒着丝丝冷气。
“彦哲,”叶舟不解道,“你在犹豫什么?”
萧子衿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已经很久没想过自己了,也不想牵扯不相干的人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可他愿意吗?”叶舟道,“若是我,只要我喜欢哪管前路如何。”
“昨夜我问他,他想要的是什么?钱财权势?名利声望?或者是——从龙之功?”
“他回了我三个字。”
“萧子衿。”
……
“萧子衿。”
寒夜冷寂,鸟雀无声,不远处的长廊下,提着灯笼的侍女款款走过,谁也没发觉已经熄了灯的小院里发生的冲突,月光穿过木窗缝隙,勾勒出季远之唇角温柔款款的笑意。
他扼着叶舟的脖子,柔声问:“二少要同我争吗?”
叶舟艰难道:“既然谷主所求为情,不如我们谈谈?”
……
叶舟摸摸还有些疼的脖子,隐下中间的冲突:“人生百年弹指而过,彦哲你左右顾虑,能快活吗?”
“我便不管这些,”叶舟翘着腿漫不经心道,“谁不知我离经叛道,可那又如何?”
“我得了快活,他们得了什么?”
萧子衿心说你何止是离经叛道,早年简直是混世魔王哪吒转世。
叶家得亏是有钱,否则门槛都得被上门告状的人踩塌。
不是今日捡个云清就是明日捡个秦筝,瞒着对方来历不说还天天护短,搞得大部分人现在都还以为他同秦筝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萧子衿默然片刻把果盘一推:“吃你的吧。”
“哎,别这么无趣,”叶舟托着腮,“你到底怎么想?我可不信离经叛道那说辞。”
说实话萧子衿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若是八年前,他能很肯定地说自己确实有过心动。
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的时候,只有季远之还站在他身旁。
当时洛河诗案刚结束,陈家惨遭灭门,他的皇兄和母后皆牺牲在了这场权力斗争中,而尚且年幼的他则被他父皇以“隔离教养”的名义送入了药谷。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生死离别,他在短短一月内就瘦地脱了相,脸颊两侧凹陷,鹳骨突出,眼窝内陷显得眼睛格外大,然而里面却已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和少年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