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小王爷不可能不管,至于其他的……”他话中有话,暗藏玄机,“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儿了,你看这些年不都好好的吗。”
“只要大少你不想,谁会去翻这笔旧账呢?”
“……”席书看不见叶净的表情,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片刻的悔意,然而这点悔意只片刻就消散了,他听见叶净淡淡地说:“也是。”
“可能是近日思虑过重有些想多了。院中那棵苹果树,我记得是阿舟七岁那年栽的,他幼时长得总比同龄人慢,七岁了还是没长多少个,矮矮小小的一团,又有点胖乎乎的,穿着青色小褂子时候就像一个青团,那日我在房中温书,他就蹲在我屋外,身上脸上都是泥点子,拿着小铲子吭哧吭哧地挖,我听见动静快步走出去刚要训斥他,就看他仰起头同我说……”
七岁的叶舟仰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睛和早逝的母亲一模一样,叶净本就心烦气躁,板着脸刚要骂,就听见他雀跃地说:“哥哥,我给你种了一棵苹果树!夫子说苹果有平安的寓意,那我送你一整棵树,你以后都会平平安安的了!”
那半句训斥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在叶舟清亮的双眸下溃不成军。
母亲是生阿舟时候难产没的,因此叶净对于这个同母同父的亲弟弟感情一直很复杂,虽然长兄如父,但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没有弟弟就好了,如果没有弟弟,娘亲就不会死在产床上,父亲虽严厉,脸上优势也能看到笑容。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便释然了。
自那日起,他开始和寻常人家的兄长一样会给脏兮兮的小叶舟擦脸捏鼻子,在街头巷尾小贩的叫卖声中抱着他穿过涌动人潮。
小叶舟也会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柔软圆润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含糊不清迷迷糊糊地喊“哥哥”。
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小叶舟的模样了。
席书静静听着。
叶净讲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实在是心浮气躁,索性搁下笔:“罢了,我去小院看看——岭东名单我已拟好,席叔你直接带去交给你家姑娘便可。”
席书见惯了他总往小院跑的模样,也不意外:“大少慢走。”
叶净便风卷残云似的匆匆走了,因为太过匆忙连袖口沾上了点墨迹都没察觉。
席书同他联系也有几年了,多少能摸到点他的性子,等从叶舟小院那边出来的时候,叶净总免不了要后悔一段时日,然而他的后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待叶舟的拳拳之心不算作假,但有时候又格外狠毒。
席书想起数年前他和姑娘曾经有过一场对话。
“姑娘怎么确定叶净会上钩?”
他总是愚笨的,不管是数年前还是现在,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总是不懂,所以万事都慢了一拍,当年火场中也只救下了姑娘一人。
年轻的女主人坐在灯火下,身上是鹅黄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简简单单地用一根乌木簪盘在脑后,余下的一部分留在了颈侧,温婉又娴淑,没有半点时间留下的痕迹,席书偶尔看着她总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殿下就会从外面走进来笑着同他打招呼。
“叶净这人啊,”女主人翻过一页佛经,轻轻地说,“天资不如叶舟,但是想要的却远超叶舟。而人想要的越多,越是有把柄好抓,晓之以利,诱之以权,很少能有人不动心。他既想将叶家做大,证明自己并不比叶舟差,那我就给他这个证明的机会。”
“这个坏人我帮他做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心动呢?”
席书一知半解:“那若是他出卖了姑娘呢?”
“出卖?”女人笑起来,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到她眼尾其实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皱纹,“他不会的。他这人尤为在意得到别人的认同,这种……不是好兄长该做的事情他可不会大肆宣扬自己做了。”
“我给他青云梯是没错,但归根结底一脚将叶舟踹下的天梯,可是他这个好兄长。”
女人又翻过一页,灯下她的眉眼是柔和的,眼神却极冷。
“而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动手的机会罢了。”
“他这样的人,会后悔,但他的后悔是极有限的。”
“席叔放心便是。”
席书叹了口气,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明白了姑娘的话。
别院里,一无所知的叶舟替两人斟了两盏茶。
从外面回来后他就脱下了披在身上的外衫,倒也不见外。
“季谷主真是年少有为啊,”叶舟笑道,“不过我听说药谷速来少搀和江湖中的事情,怎么此次倒是劳动谷主亲自南下了?”
季远之含蓄一笑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在沉舟剑主人面前,在下怕是当不起年少有为四字。”
“放眼整个江湖,怕都鲜有人能当得起这四字了吧。”
“过誉了过誉了,”叶舟摆摆手,“说起来我竟不知谷主也同彦哲相熟,也是在南疆吗?”
“倒不是,”季远之也不中套,“早些年曾有交际罢了,二少同王爷是相识在南疆吗?”
叶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很奇怪,萧子衿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见他又恢复了一脸笑嘻嘻万事不走心的样子。
“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叶舟也不大确定道,“大概是三年前的那会儿吧。”
“三年零六个月前。”萧子衿补充。
叶舟细细算了算:“对,是那会儿,彦哲你记性还挺好。”
“……”萧子衿咬牙切齿,“确实,毕竟若是你也在那家磨坊给人家干了三个月的苦力活儿你也会印象深刻的。”
自八年前从药谷逃出之后,萧子衿虽然算不上混的风生水起,但也算一帆风顺,唯独三年前在南疆栽了跟头,因为跑慢一步被磨坊老板娘误当成了小偷,压在磨坊里面白当了三个多月的伙计,还险些被老板娘许给了自家闺女,若不是后来他连夜收拾包袱跑了这会儿估计孩子都已经拔腰高了。
叶舟尴尬又心虚地哈哈一笑:“是……是吗……我和容归当时也没想到吗哈哈哈哈哈……”
“容归?”季远之道,“千手神偷?”
“对,是他,”叶舟摸摸下巴回忆,“当时南疆飞云寨那边总无故出事情,大到寨民家里的耕牛被弄死,小到家里的锄头竹篮丢失,我和容归正巧当时路过,听到村民抱怨就在当地小住了几日帮着抓贼,结果第一夜遇到彦哲,误将他当成了罪魁祸首,还打了好一架。”
“你还有脸说?”萧子衿气笑了,“你俩打我一个,你那把沉舟剑险些给我捅了个对穿。”
“这不是没事嘛……”叶舟心虚了一下,又理直气壮起来,“何况你当时也没少揍我,容归也就轻功好些,动起手来不还是只有挨你打的份?我眼眶青了足足七八天,偶遇秦筝的时候还得找借口说是自己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