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怎么也没把眼前这个书生般清贵俊秀看着年纪不大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回过神的他脚一软,也麻溜地跪下了。
他想起有一次自己同狐朋狗友吃酒聊闲话,宋家的宋岩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同他们说:“你们知道那个先帝临终前找回来的静王吗?”
“那可是个厉害人物,把持朝堂之后元老们死的死,辞的辞,连驻守东北的方家军都同他有所往来,半大的小皇帝压根不是对手。”
“这么厉害?那不是,”另一个挤眉弄眼地暗示,“得变天?”
“谁说得准呢,”宋岩一吐瓜子皮,“反正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关心的事儿。”
……
谭春不知道自己方才和刘庆的对话萧子衿有没有听到,但本能地畏惧。
他想讨好刘家,但也不愿意触到这位静王的眉头。
“去,”萧子衿同他说,“寻你们上头过来。”
谭春不敢不从。
他和只受了惊的母鸡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在萧子衿视线下连滚带爬地去找军头了,跌撞着跑过拐角时脚下一打滑险些磕掉了两个大门牙,因为滚得太急,连擦出血了的手臂都没顾上。
鄢都守备军军头正搂着爱妾睡觉,大半夜的眼角狂跳起来,没等他琢磨出原因,谭春带来的消息就给了他一个平地惊雷。
“谁?!”他不可置信。
“静王!”
军头额角突突地疼,他当然是知道军中那些情况的,但因为大都是世家公子实在不好得罪,平常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鄢都是京畿要地出不了什么事,谁成想这群蠢货竟然能连静王都认不出来。
几个月前洛宁灾款贪污案的人头这会儿还没彻底风干成冻货呢。
不长脑子的蠢东西。
“来人!速速将此事告知刘尚书。”军头边穿衣服边吩咐。
他脚步匆忙,一刻也没敢耽搁地往城门赶。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第0002章
“这事儿吧……”
吵吵嚷嚷的早朝过后,萧子衿被安庆皇帝留了下来,两人在还蒙着一层晨雾的后花园里闲逛,身后跟着一串低眉顺眼的侍从。安庆皇帝年仅十六,长相上有三分像元武帝,脾气却是南辕北辙。
“到底没出什么大事儿,不如就罢了?”萧俞语末拐了个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思,“刘尚书同朕告了罪,说已经给了刘庆二十板子,罚其禁足思过一年,若是这会儿再加以处罚恐显天家不近人情,皇叔你说呢?”
萧俞这个皇帝说起来其实也是凑了巧。
元武帝萧和政膝下皇子十数,本来怎么算都轮不到他,但不知道是不是真因为元武帝杀性太重,命里克子,这些年皇子们接二连三出了各种意外,临到头缠绵病榻的萧和政竟发现自己选无可选。
他唤来这个自己从未给过半个眼神的长孙萧俞,看着那张同自己三分肖似的脸惶恐地躲在阴影里不敢抬起,缩着身体畏畏缩缩的样子,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从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口齿不清地说:“孩,孩子,你,你过,来。”
萧俞惶恐地膝步上前握住他干瘪如柴的手:“皇祖父。”
“朕在外,还,还有一子,”萧和政已近弥留,却还是反握住了他的手,极其用力,“朕会封,封他为王,让他,替你同朝中重臣斗法。你,你需隐忍蛰伏,但切记。”
那双浑浊的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光,像是一团死灰复燃的烛火。
“皇位只能是你的。”
“陈家旧案,绝不可让他重翻。”
“待你朝纲稳定,”萧和政剧烈地喘着气,像一个破旧又漏风的风箱,“此子必杀!”
萧俞的手被捏得生疼,却不敢说,只能一直点头。
“好,好孩子,”萧和政无力地松开手,“出去吧,替朕唤福喜。”
萧俞含泪退下。
就这样,他莫名其妙接过玉玺成为了皇帝。
但上有东西南北四方军权散落在外,下有权臣掌握乾坤朝堂翻云覆雨,萧俞怯弱又仔细地在夹缝中求存。他并不想开罪萧子衿,但刘家是唯一一个由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家系,他不能让萧子衿对刘家下手。
刘家再如何荒唐不堪重用,那也是他手中唯一一把刀。
即便不锋利且愚钝无知,但总好过在虎狼环伺中双拳羸弱。
萧子衿似笑非笑:“陛下这话说的,若是再抓着不放倒是显得臣越俎代庖了。”
“皇叔哪的话,”萧俞忙拍马屁,“朕心知皇叔一心为国,事务繁忙,故而这些小事朕还是想能处理就先处理一二,也免得事事劳动皇叔。”
“陛下体恤臣下,臣铭感五内。”萧子衿语气平平,显然不是很买账。
他大致能猜到小皇帝的心思,小皇帝以为自己的小动作瞒天过海实际上并没逃过他的眼线,朝中不少人在觉察到小皇帝式微后都在有意无意间向他靠拢——毕竟人总得为自己找个日后保障。
小皇帝呐呐地看着脚下石板砖,他虽不通政事却也不笨,听得出萧子衿话语里的不满和敷衍,这会儿既担心自己多说多错,又不敢晾着对方,正有些焦躁大公公福喜怎么还不回来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福喜是宫内的太监大总管,武帝时就在宫里侍奉,可以说忠心耿耿,也是萧俞为数不多能放心用的人,他那滚圆横向发展的身子从旁边廊下一路小跑了过来,附萧俞耳侧轻声道:“陛下,季谷主到了。”
“快请进来,”萧俞下意识舒了一口气,又赶忙对萧子衿说:“听闻皇叔早年曾在药谷小住过一段时日,不知还记不记得季谷主?”
萧子衿整个人一顿,连脚步都停了一下。
他自然记得。
药谷季岩,虽然说是江湖门派,但更多的是作为武帝的江湖眼线而存在的。
说得好听当时是“小住”,实际上年幼的他是以收容管教的名义被送入药谷的。
他同大哥萧子规感情甚好,又敬重母亲,元帝不敢赌眼睁睁见证着母族覆灭,兄长被赐死的他会心无芥蒂,于是一道圣旨将他送入了药谷,说是收容管教,实际上是暗中处死。
那三年“小住”,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破旧的柴屋和永远食不果腹的地皮草木。
萧子衿眼神很冷,语调却带着微微的笑意:“自然是记得的,本王还未曾谢过谷主厚待呢。”
不一会儿,福喜就带着人走了进来。来人着一袭浅蓝色的宽袖长衫,玉冠束发,步履缓缓,两侧唇角微微上挑着,光是站着不动就是一副天生带笑,好亲近的公子哥的模样。
“药谷季远之,拜见陛下——”
“及静王。”他语调拖得很慢,静王两字从他嘴里说出平白多了股缠绵悱恻。
萧子衿愕然,季远之对上他的目光,本就天然上挑的唇角越发明显地勾起,那双因为异域血统而掺杂了点蓝的眼睛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