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张平安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帅帐。
边上，宇文虚中听到动静，也从自家帐篷内窜了出来。
“郡王，可是金军又来进攻了？”
“宇文相公，我只是要去城头上看看。要不你继续歇歇？”
张平安打量了宇文虚中一眼，就见对方一双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显然是一夜都未合眼。
“不必了！便是闭上眼睛，心里也难安。老夫便随王爷一同上城看一看吧。”
宇文虚中如此，张平安便也不再强求，两人结伴一起便上了城墙。
如今黄河南岸这段城墙经，过多次的修缮，早已变了模样。
朝着黄河桥头那面是一段半圆形的城墙，开了三个城门，平时可以供行人出入。
而靠内那侧则是一道高墙，且只开了一扇城门。
这设计有点类似于瓮城，金军若是攻破了外面的城门，守军即可对敌形成围攻之势。
张平安站在外侧的城墙上，放眼望去，河面上正有数只小船，在打捞着金军的尸首。
既然已经暴露了目标，那些作为暗哨的船只，也就不用赶在天明前回到南岸了。
此时，那些船上的军士正忙着用铁钩子将金军的尸首，从河面上打捞起来。
在对金军的尸首一番收刮之后，船上的军士便用刀子将金军的首级割下，至于尸体则直接踹进了河里面。
“来年黄河上的鲤鱼一定非常肥美！”
张平安咂咂嘴，旁边宇文虚中却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张平安尴尬的住了口，貌似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于是整段城墙上便再也无人说话，唯有河风吹动着旌旗猎猎作响。
张平安等了许久，瞧着日头已是不早，对岸的金军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宇文相公，要不我们下去等？”张平安试探着提议道。
“也行！”
宇文虚中一夜未眠，腹中早就饥渴难耐，顺势便答应了下来。
而黄河南岸的守军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赶紧开始修复防御工事，以备金军下次来犯。
只是金军今日却是不会来了。
黄河北岸，完颜宗辅的大帐内。
东路金军主帅完颜宗辅端坐在主位之上，一侧坐着左监军完颜挞懒，另一侧的位置却是空着。
那本是左都监完颜阇母的座位，不过如今这位金国的左都监正在养伤，想必也是来不了的。
至于帐下的其他将领，都是东路军中万户级别以上的存在。
主帅完颜宗辅不发话，帐内众将皆是不敢出言，唯有左监军完颜挞赖神态自若。
完颜宗辅虽是东路军的主帅，更是阿骨打的亲儿子，大金国主吴乞买的侄儿，身份尊贵！
但，完颜挞赖身为东路军的三巨头之一，论辈分，可是完颜宗辅的堂叔级别，自然无需在意区区一小辈！
完颜宗辅终是年轻，率先沉不住气，开口道：“我东路军被挡住了去路，不知左监军可有良策？”
“我相信元帅定然可以攻破黄河南岸大营，随后兵至汴梁城下，捉了那汉人小官家！”
完颜挞赖笑呵呵的回道，表现的比完颜宗辅自己还要有信心。
完颜宗辅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但还是强忍着说道：“左监军，咱们女真儿郎本就不擅长攻城，如今对面那汉人立下了城寨，又有黄河天险为凭，实在难以攻克！”
完颜挞赖见自家主帅神色不对，顾左右而言他道：“不如我们向西路军主帅粘罕求援，请他调一只兵马南下，然后我等两面夹击，必然可以攻破对面那座城寨！”
完颜宗辅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前两回金军南下，东路军都打到汴梁城下了，西路军还在河东转悠着呢！
粘罕的西路军集团主张先灭西夏，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指望粘罕立刻调人马过来支援，除非金主吴乞买出面！
完颜宗辅望着完颜挞赖那张笑脸，差点都要掀桌子了。
金军东路军除了他们几个阿骨打的儿子外，现在另一派掌权的便是完颜挞赖！
若是自家二哥还活着，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可恨！
但想想还要用到对方，完颜宗辅强制忍耐着道，“左监军我想在营中调一只兵马，沿着黄河下游一路打过去，若是有机会便继续南下，往汉人的京东两路走一遭，你看如何？”
“这………”
完颜挞赖立刻迟疑了起来，他却是金军中少见的“主和派”。
当然不是真的主和，而是主张先消化掉金国目前的领土，再徐徐攻略大赵。
完颜挞赖本能的就要开口拒绝，突然瞥见帐下众万户个个是摩拳擦掌。
完颜挞赖心中顿时暗道不好，他要是真的拒绝了主帅的提议，恐怕自己麾下的人马就要有意见了！
完颜挞赖当即硬着头皮起身道：“元帅，不如就有我领兵走这一趟吧！”
“杀鸡焉用牛刀！会不会来过劳烦左监军了，不如就调一二万户领兵前往京东？”完颜宗辅玩味的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完颜挞赖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女真方起，正是我等完颜氏的子孙搏命之时！”
“如此便有劳左建军了！”完颜宗辅笑呵呵的回道，总算是胜了一局！
金军的两大主要负责人商议已定，东路金军这个战争机器马上就运转了起来。
金国上下现在还保留着当年打猎时的一些作风，凡是大伙商量好的事情，便要不择不扣的执行！
绝对没有推诿扯皮，翻脸不认人的现象！
毕竟在北方那个残酷的生存环境之下，也容不得他们耍小聪明！
完颜挞赖没有半点迟疑，点起自家人马，就沿着黄河往下游杀去。
北岸金军的闹出这么大的动向，自然是逃不过黄河南岸的眼线。
城墙上，宇文虚中望着金军的远去背影，迟疑道：“王爷，金军往黄河下游去了，莫非是要去劫掠？”
“希望吧！”
张平安无奈道，要是金军是打算换个地方渡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谁让张平安手下兵马不足，缺乏应对的手段！
不过，京东还有大元帅府的十几万兵马，杨惟忠又是西军宿将。
张平安此时也只能期望队友给力点了！
即便是打不过，也要暂时拖住这只金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