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整个天下就是一个天然的擂台,历朝历代有无数的人站在这个擂台上,也有无数的人被抬下去。
现在,这个擂台上已经站上了新的挑战者,而作为皇帝的李世民就成了无可争议的守擂者。
如果他能阻止挑战者上台,那一切都还好说,但现在挑战者已经上台了,他再无逃避的可能。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世民所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
五姓七望站在擂台上不断的叫嚣,但李世民就宛如那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闷不做声。
不管是在谁看起来,李世民的这种反应无疑是不对的,他违反了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规则,但李世民却丝毫不在意。
套用姜云志的话来说,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要去掩盖是毫无意义的,有那个时间不如想一个好一些的对策。
虽然在心里鄙视着李世民的默不作声,但所有人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朝廷不是没有粮食,市面上那些被哄抬起来的粮食其实和朝廷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朝廷也依托于冯盎和程咬金的关系把源源不断的粮食收归国库。
旱灾的确是迫在眉睫,但朝廷也不是没有粮食救灾,只不过现在尚未到小麦收获的时候,救灾工作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展开。
或许有人会问了,朝廷的确是有粮食,但是百姓呢?
不好意思,百姓也有粮食。
虽然这个时期的百姓过的很苦,有朝廷官方的租庸调以及地主的佃租需要缴纳,甚至还有徭役这种事情,但他们手中所能剩下的粮食依旧够他们活着的。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们现在的收入不足以支撑他们活下去的话,隋末的乱世就不会那么容易的就终止了。
谁也不会干坐着等死,哪怕是最普通最普通的百姓。
至于盐?那也不成问题。
私盐只是应运而生的产物,朝廷还是有官盐以及渠道在运行的,只不过是在市面上的售价要稍稍高于私盐罢了,品质上也会稍稍差一些,但这两者的幅度都不是很大。
说到底,私盐毕竟是在夹缝里诞生的一种虽不合法但暂时无人管的买卖,私盐贩子也是要赚钱的,有官盐这个标杆在那里,他们不会把私盐的价格定得很低。
现在私盐的价格的确涨了,但朝廷把控的官盐价格却还是一成不变的。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有心情去计较品质的好坏?能买到盐就不错了。
这似乎成了一个死局,一个五姓七望自己把自己做进去的死局。
但生而为人,不仅不能当一个傻子,最重要的是还不能把别人当傻子。
五姓七望作为传承千年的世家代表,若是主事者都是这么一群蠢蛋的话他们必定传承不到现在,早就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势力吞掉了。
最起码,如果他们只有这个程度的话是肯定玩不过窦建德和刘黑闼的,在那样的情况下,隋末乱世时的他们就不会是窦建德等人的资助者,而是附庸者了。
照现在的情况看下去,似乎五姓七望最后的结局就只有被怨声载道的百姓给反噬这一个结果。
至于朝廷?顶多只会落下一个监管不力的印象,毕竟人家的粮价和盐价都没有上涨。
但是,世家还在等,等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旱灾。
和李世民比起来,五姓七望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他们并不是这个王朝的统治者。
是的,这原本是劣势的一点现在竟然转变成了优势。
只要旱灾来临,朝廷就算是赈灾也会大受其累,到那个时候百姓们的不满肯定会持续发酵,等到这个名为时代的容器再也无法容纳这些的时候,就是爆发的时候。
作为统治者,在承受压力的方面上李世民毫无疑问是首当其冲的。
但是,五姓七望在等,李世民何尝不是也在等呢?
时间来到六月,在这个小麦收割在即的季节本来应该是李世民承受压力最大的时间,但两拨人的到来让局势彻底逆转。
第一波人是程咬金派下去收粮的人。
李世民也没想过程咬金收上来的第二批粮食会这么快,但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
这句话其实放在这里有些不太妥,因为程咬金派出去的人之所以能这么快回来还是因为姜云志的帮助。
追溯历史甚至是远古时代,经验告诉姜云志,不管任何文明的诞生和起源都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水。
因为人的生存需要水,而粮食的生长也要水。
一直以来程咬金的目标就是那些并非是粮食主产区的那些零散粮食,这看起来好像是杯水车薪,但有句老话说得好:聚沙成塔。
在有了姜云志的指引,程咬金派出去的人迅速把目光瞄准了长江两边的所有支流。
事实证明,老话之所以能够流传下来那是因为有其中的道理。
路虽然难走,零零散散的粮食也并不多,但汇聚起来就不少了。
第一批共计七万石的粮食已经通过了前隋疏浚的大运河,进入了黄河,不日就能够抵达长安。
这个消息让本就在承受着压力的五姓七望又难受了一些,但事情却并没有到此为止,第二拨人的到来让这种压力又加深了一层。
就在程咬金的人为收集粮食而努力的时候,冯盎也没有懈怠。
相比于程咬金,冯盎的工作其实要更加好做一点,这不是说他的能力就是比程咬金强,虽然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冯盎本就是个很出色的人,历史上记载他将他所在的岭南东部治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他的祖母冼夫人的原因,说冯盎在岭南的声望比李世民这个皇帝还高一点都不为过。
而且通过这件事也证明了一点,岭南并非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那里也是极好的粮食产区,只不过现在尚未开发出来罢了。
岭南冯盎所搜集的第二批粮食共计十四万石,现已进入了彭蠡湖,不日就会顺着长江而下,在扬州进入大运河,到达京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五姓七望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加难受了,但已经到六月份了,旱灾所要酿制的苦果马上就要完成,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等一等的。
但接下来的两个消息彻底瓦解了五姓七望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