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net,更新快,无弹窗!
萧府后院新栽了一批梅树,紧挨着萧泉的窗户,烛火微漾,她推开窗户,梅香浸着雪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暖,她主动贪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揉揉眼睛把手中书页翻过。
“笃笃”
她侧目道:“进。”
流云端着桂圆肉羹推门而入,见她坐在窗前书桌上,窗户大开着,惊呼一声道:“怎么开这样大的窗户,当心吹坏了!”
她快步过去放下手中食盘,倾身把窗扇合上,萧泉抱在她腰上撒娇:“不冷,我就是太暖和了容易困,吹一吹清醒些。”
流云看她案头密密匝匝的书册,摊开的那本也翻过了大半,用木雕压在翻过的那一侧。
木雕是个猫头鹰的形状,是萧泉九岁生辰,流云亲手雕来送给她的,那之后这个猫头鹰变成了她的桌宠,守在她书桌一角。
“困了就睡吧,天儿也不早了,”流云抚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道:“最近这是怎么了?勤奋成这样,你爹娘莫不是要不行了?”
萧泉埋在她腰间,闻言抬起一张素净的脸痴痴地笑:“娘~说什么呢,女儿勤奋用功些,你反倒不高兴了?”
“我哪里不高兴了,”流云捏了捏她的脸,拍在她后背:“你有这般劲头,我做娘亲的自然高兴,只是来日方长,你也别累着自己。”
“不累的不累的,身子虽有些疲乏,可精神头十足,比以往更能看进去了!”
她望着流云脸上的担忧神色,语气有些困倦:“娘,你像我这般年纪时,在想些什么?”
十四岁的流云依旧是在刘家的地盘上卖着莲子,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偶尔出现的萧程永是她不敢直视的期待,其余的,便只剩何去何从的叹息了。
她抚着萧泉的十四岁,柔声道:“想什么?也没什么好想的,只想着明天能继续今天这般安稳的日子,便再好不过了。”
萧泉笑开了,惊喜道:“我也是!我只想着今后每一天,都能和爹娘这般岁月静好,便是我最大的出息了。”
流云戳了戳她的额头,怀疑道:“只和爹娘一块儿?那个小世子呢?”
“什么大柿子小柿子的,”萧泉装傻道:“我不喜欢吃柿子啊。”
她被亲娘从腰上扒下来,流云从床边拽了把椅子过来,显然是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
“李国公家的小儿子李楼风,人家都亲自找上门了,当娘的能不去打听吗?”
萧泉眨眨眼,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那娘打听到什么了?”
流云看着心大的闺女,愁肠百转,却也没言明:“倒没什么,就是他家世门槛太高,爹娘不争气。”
“娘!”萧泉倾身抓住她的手,撅着嘴不悦道:“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就不争气了,那是我和他的事。”
“你和他的事?”流云叹了口气,捏着她的指尖提醒道:“就算如今他心悦你,可若他家中安排亲事,到底是高门大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让他怎么做?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情情爱爱的年纪,看未来似乎都是海枯石烂的浓情蜜意,可人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潇洒肆意都有限度,等限度一到,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萧泉愣了一会儿,转开了脸,“这……这我倒不曾深想。”
“不是娘逼着你们深想,只是日子一长,总要有变数发生,你心中有数,才不至措手不及……”两手空空。
流云在生意场上,见多了人模人样的狼心狗肺,高兴了便豪掷千金地哄着,不高兴了便翻脸不认,恨不得对方消失。她是对这些世家贵族有偏见,却也不是凭空而来,见得多叹得多了,自然就绕道而行,不愿深交。
萧泉怔怔地坐在椅上,流云见她一副大梦初醒的恍惚样,不忍再多说什么,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把肉羹喝了夜间好眠些,差不多便歇下吧,莫要累垮了身子。”
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回房去了。
屋中又只剩萧泉一人,她不喜读书时有人从旁伺候着,早早遣了丫头们去睡。
几近三更,夜风摇晃着枝头雪意,时不时砸将在地,发出软绵的沙沙音。
她不曾想过李楼风会另娶他人,他一在她面前就撒娇弄痴得厉害,一见面就围着她打转,傻得她哭笑不得,又心中得意。
距那日两人一起探望先生回来已有五日,两天前李楼风还来悄悄找过她,那会儿她正读得入迷,便安排了他研墨。
等她从书中抬起头来,他已埋在案头睡着了,
也不知这两日他在家中做些什么,是不是怨她那日冷落了他?
那若是……家中有人替他介绍适龄的姑娘呢?比她门当户对的,比她温柔解意的,比她……比她讨他喜欢的!
“嘭”地一声,她一巴掌猛地合上书,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眼里了。
她踢踏着家中短靴奔到床边,一把将外衫扔在床头衣挂上,闷头扎进柔软床铺中。
随便他!要娶便娶呗!
她骨碌碌地在床铺里滚了一圈又一圈,把自己裹成个大粽子,捂在粽心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扑腾出两只手抓住枕头,把自己埋在枕下。
活脱脱的鸵鸟样。
这么一想,似乎一直是李楼风围着她在她身边说着喜欢,他太直白了,她总招架不住便夺路而逃……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不是……有些寒心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
少年的心思你别猜,越猜越乱,越乱越猜……
萧泉探出头,靠在枕上一唱三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从被窝里拔了出来,老老实实地靠在枕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和无辜的帐顶面面相觑。
“罢了,我明日找他去吧。”
“他来寻我一回,我也寻他一回。”
“先生的病也不知好了没有,还有四日方能开堂。”
“我……”
她脑海中浮现出谷嵩与她的一番话,她的迷茫不减反增,史书卷卷,道理万千,她能选哪一条呢?又有哪一条,是独属于她的呢?
种种迷思在她脑中酣战,不知夜深几重,她方顶着眼下乌青,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