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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离宫的大火和异国公主的传说在口耳相传中,使皇帝忆起了当年。
年事已高的皇帝久违地想起了那不管不问的五皇子,随口问了一句。
“回禀皇上,昨夜离宫的火势实在太大,等将火扑灭后再去,只有……只有一句烧焦的尸体,与五皇子的身形相符……”
他越说声音越小,带着几分试探的心虚。
皇帝神色莫测,看不出死了儿子有什么特殊的心情,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因何走水。
跪在下座的太监彻底战战兢兢起来,列举了几种可能性,反正给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饶有兴趣地“嗯”了一声。
“左右都是不明白,看来朕总有一日,也要不明不白地长眠不醒了。”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底下很快稀稀拉拉跪了一片,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一步,将看守离宫以及巡防的人都降了罪,血染宫阶,杀一儆百。
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到高怀渊。
宫中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存在过,和他的母亲一样,是一道早该被抹除的痕迹。
与此同时,二皇子身边多了一个白面幕僚,姓许名留。
这许留长得实在是中规中矩,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整张脸乏味得令人转头就忘。
除了那身量确实优于常人,周身也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比起原地踏步的大皇子,二皇子最近可谓是开了窍般突飞猛进,不仅在军政上建言献策,深得皇帝青眼,在手头的漕运修建上也下足了功夫,沿途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最终也通过各种方式,传到了皇帝耳中。
太子之位空悬,其余的皇子死的死,远放的远放,放眼整个朝中,也只有从不出错的大皇子和出其不意的二皇子,有能力一争高下。
二皇子靠坐榻上,一手把玩着珠串,一手看着宫中递来的消息,眼角眉梢都挂着得意。
“好啊,太好了!”二皇子放声朗笑,将手中的信笺放在烛间点燃,眼角是许留默然而立的身影。
“五……”
刚开口一个字,许留就抬起那双不温不火的眼睛,把他凉凉地看了一遍。
若按以往,他定要教这人明白他们之间为何是云泥之别,但他现在明白了,这人可是个宝贝啊。
他不介意给……许留,一点放肆的态度。
来日方长嘛。
二皇子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以示稍安勿躁,接着便从善如流道:“许留,你想要什么,现在你可以提条件了。”
许留表情寡淡地笑了笑,负手而立,“不急,待您夺得大宝,自然能给草民更多好条件。”
适当的野心让人安心,许留深谙这个道理。
果然,二皇子不怒反笑,隔空点了点他:“你啊,真是藏拙多年,聪明透顶!”
许留恭敬地躬了躬身,掩住眼里的讽刺和寒芒。
……
今年的秋老虎格外温顺,没人遭什么罪,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
半夜里一场雨将秋意浸透,萧瑾安捧着衣盘,蜷了蜷发凉的指尖。
她和浣衣局的几个宫女,一同去孟妃宫中送衣服。
送的自然不是孟妃的衣服,金尊玉贵的人,连衣服都落不到他们这些下贱之人的手里,送的是孟妃宫中宫女们的衣服。
往日都是派人来取,但今日瞿嬷嬷要她们走一趟,没人敢说个不字。
萧瑾安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作自受。
李楼风再三表明要将她接出宫,金屋藏娇也好,另觅身份也罢,总之,他不要她再受这份苦。
这一次,他的决心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决。
萧瑾安隐约记得,前世他也提过要将她送出宫,去谋一个不必心惊胆战的营生。
那时他说得含蓄,她只当他是一时心善,没把自己的未来交在一份来路不明的善意里。
如今她自然不会怀疑他的心意,只是她总觉得……
李楼风有事瞒着她。
当年萧家遭逢大变,家破人亡不得安生,他将她送入宫中,保全了她一条半死的命。
但这其中有一点说不通。
她是罪民之女,为何入了宫便能避人耳目,苟且偷生?
兴许是下手之人疏忽大意,将宫墙之内理所应当地忘记了。
那么,如此理所应当地忘记,背后的逻辑实则是绝对的掌控。
谁会时时刻刻警惕自己家中呢?
灯下黑。
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就在这金砖碧瓦之中。
她要自己去找答案。
萧瑾安眉眼低垂,捧着衣服被出来引路的宫女带往寝宫。
孟妃宫中的布局是宫中独一份的好。
一弯回廊把碧院,小桥流水望阁楼,拱门内外两重天……后来这里被改成萧瑾安的庆安宫,沿用之前的布局,将南北打通。
夏日里穿堂风卷啸而过,她捧着从冰缸中捞出来的西瓜,光着脚靠在廊柱下,昏昏欲睡,嘴角还有西瓜的香甜汁水。
那人每每遇上她打盹的时候,都会绕道而行从她身后过来,一只大掌捂住她的眼睛,凑到她的嘴角舔掉西瓜的甜气。
“发什么呆呢,别到处乱瞟!”身边的宫女用手肘杵了杵她,越过她碎步跟上。
萧瑾安甩了甩头,把那个靠在廊下的两个人影从自己脑中甩掉。
前世已尽,遑论……
他已经不在了。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帝王高怀渊了,有的只是一个不曾相识的五皇子。
她似乎怎么也驱不散眼里的大雾,索性趁人不注意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揩了两下。
按理说送完衣服,她们此行的目的已就达成。
就在她们要退出寝宫之时,孟妃懒着身子逶迤而来。
“问孟妃娘娘安——”
孟妃侧身靠在美人榻上,从一旁的果盘里捻了一颗葡萄,那葡萄在她新染的蔻丹上滚了一圈,咕噜噜地滚到了萧瑾安膝盖跟前。
“孟妃娘娘赏赐你的,还不快谢恩?”
孟妃身边的人厉声质问,孟妃撑着头不动声色,打算看萧瑾安如何应对。
萧瑾安盯着那颗浑圆的葡萄,晶莹剔透。能选到贵人案上的瓜果,都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
她双手伏地,叩了一叩。
然后她将这颗葡萄捧在手心,膝行而上,将之端放在孟妃案头。
那宫女又要呵斥,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强行压了下去——
“孟妃娘娘何其尊贵,就算是娘娘丢弃之物,也不是奴婢这等人能染指的。”
孟妃一挑眉头,望向她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深意。
她可是听说这小宫女不是个好拿捏的主,连郑礼都在她手上栽了跟头。
怎么到她跟前,反倒卖起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