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雁南飞黑着灯,用手撑着脑袋,倚靠在榻上一下一下地给福福顺着毛。
“福福~
福福?”
窗外有人小声唤着福福。
福福耳朵竖起来,继而站起身。
又心虚地看向雁南飞,狐狸眼睛贱兮兮地眯起来。
耳朵都背到了脑袋后面,尾巴也不自觉地摇晃着。
这是福福在撒娇。
雁南飞下巴朝着窗子一点,福福眼前一亮,“咻”的一声,从窗户缝隙挤了出去,大狐狸尾巴瞬间消失在窗缝之间。
接着就听到窗外,“已经睡下的”沈星渡的声音说:
“福福,今天给你带了酒酿羊羔肉,还有鹌子羹!快吃吧~”
然后是福福贱兮兮的哼唧声。
雁南飞在黑暗中从床上坐起来,扶额自我反省。
他这些日子到底是睡得有多沉?
接着又听到,窗外沈星渡问福福:
“你主人有没有好好喂你啊?
怎么总像吃不饱似的?
你慢点吃~
明天我还给你带好吃的!
酒酿羊羔肉你还吃吗?
要不要换换烤羊腿?
你别舔我呀~”
雁南飞在黑暗中,将随手扔在枕头边的纱布拿起来,三两下缠在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手上。
打开窗户的时候,正看到满嘴油光的福福正在沈星渡怀里撒欢打滚。
一见他,摇晃的大狐狸尾巴一下子就收起来,夹在裆下。
耳朵也收了起来,眼神里带着些尴尬。
咂了咂嘴,小舌头还不自觉地伸出来舔了舔鼻头。
雁南飞故意用绑着纱布的那只手托着下巴,倚靠在窗边,好整以暇地问:
“你不是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故意躲着我,夜里来偷偷喂我的狐狸?
打的什么主意?”
沈星渡被雁南飞抓个正着,纤手搂着胖成球的福福。
蹲在地上睁大眼睛与窗子里的雁南飞对视。
梗着脖子,不承认,振振有词的说:
“我可没有躲着将军。
白天太忙了,宫里总来人。
大婚当天主菜上什么,前菜上什么,甜点上什么,头上簪什么颜色的钗,什么都要问我。
我又没成过亲,又没有娘亲教我这些。
我白天被他们烦的头都大了,哪有时间特意躲着你?”
雁南飞不去拆穿她的外强中干,用包着纱布的手,指了指福福。
“那你这是做什么?”
沈星渡一脸理所当然。
“福福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原想着给福福找个玄色的母狐狸作伴。
奈何玄色狐狸实在罕见,一时半会儿难以实现。
只好每日带些好吃的来感谢他。
打扰将军睡觉了,实在抱歉,我先回去了。”
沈星渡抱着福福起来,将福福举起来,隔着窗户递给雁南飞。
雁南飞却不接,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不见你感谢我?”
“我……”
沈星渡心想,军粮的问题给你解决了,但是又不能说,心里好苦。
“那将军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星渡愿意为将军效劳!”
雁南飞像是正等着她这句,勾了勾唇角。
“首先……其实狐狸是不吃熟食的。”
“昂?”
月光下,沈星渡眼睛亮亮的,惊讶于刚刚听到的常识。
“不对呀……我吃过啊……不是你喂我吃的吗?酒蒸羊羔,还有蜜金桃,还有……”
“因为你不吃生肉。”
“昂?”
沈星渡的表情因为震惊,显得有点呆呆的,像林子里被吓得愣在原地的鹿。
“你不觉得福福都快胖成球了吗?
狐狸是吃野兔,野鸡,田鼠的。
吃生肉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每天吃这些油腻的饭菜,尤其还是夜里偷吃。
你摸摸他肚子上,还有肌肉吗?
再这样吃下去,等你真找到了母狐狸,人家能看上他?”
福福像是听懂了,在沈星渡怀里狐假虎威地发出“呜呜”的抗议声,像是在和雁南飞吵嘴。
沈星渡揉了揉福福的头,耷拉着脑袋跟雁南飞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应该先问过你再来喂福福的,是我自作主张了。”
雁南飞一摆手。
“别急着道歉。
道了歉,你下次还敢。
先说说你是不是还欠着我什么?
又忘了?”
确实是欠着很多人情,一时有些计算不清。
沈星渡想了想,试探着问:
“你要听故事?”
雁南飞摇摇头,嘲讽道:
“你欠我的还挺多。
故事先欠着。
我说的不是故事。”
沈星渡上下打量着雁南飞,看到他手上松松垮垮的绷带,突然想起来了,脸上瞬时泛起红浪。
一手抱着黑毛球一样的福福,一手举到了雁南飞面前。
“雁将军,你……咬吧!
现在不是福福代我受过了。”
沈星渡将脸撇向一边,眉头拧在一起。
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停在花上随时要飞走的蝴蝶的翅膀。
雁南飞伸出手,将沈星渡的手接过来,借着月色观瞧。
每个指头上还裹着纱布,只是没有一开始那样裹得胖胖的,每根指头都像个小棒槌,现在已经换了轻薄的纱布包扎。
手指纤细,握在手里小小的,柔软而冰凉。
听郝太医说淤血已经散开,指甲还要些时日才能重新长出来。
大婚的时候应该就可以拆掉纱布了。
“还疼么?”
没有等到雁南飞咬她,反倒等来这么一句。
沈星渡睁开眼看向雁南飞,撞进他掩藏星光的眸,
“将军,你不咬了吗?”
雁南飞放开沈星渡的手,说了句:“先欠着吧,不差这一个。
明日我会送你回沈家,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
你这称呼得改改。
这婚虽然是假的,戏却要做足。
若是被人发现,你我可是欺君之罪。”
“那我该叫你什么?”
沈星渡想起杜若岚叫他“南飞”。
这样两个字在杜若岚口中竟然叫得婉转抑扬,每次都像唤着情人的名字。
“南飞……”
沈星渡刚要反驳。
雁南飞接着说:“……哥哥。”
嗯?
这多让人脸红?
沈星渡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雁将军莫不是在拿我逗趣?
这怎么叫的出口?”
“邵哥哥你怎么就能叫得那么顺?
你莫不是嫌我老?
当不得你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