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渡自是不会上赶着找没脸。
报仇也就不能指望雁南飞了。
退一万步讲,雁南飞也并不欠她沈星渡的。
她要靠自己查清事实真相,自己讨回公道。
以往只是闻到杜若岚身上的催情香,都能让换道福福身体里的她心跳加速,灵魂交换。
这会儿屋里催情香浓得像化不开的雾。
沈星渡看着雁南飞眉眼忍不住在心里赞叹,怎么有人长得这样眉如山峦,眼如星,让人看了脸红心跳错不开眼,难怪杜小姐要为了他用尽手段。
“沈星渡!
沈星渡?”
沈星渡知道雁南飞在喊她。
她眼里的雁南飞嘴巴一张一合,动作变得好慢好慢。
声音也像从天外传来,好远好远。
放肆的盯着雁南飞的俊脸看了好一会儿,沈星渡终于如愿,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疼!
太疼了!
沈星渡还未睁开眼,就知道自己准是成功了。
因为十个手指都传来彻骨的疼!她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雁南飞说得没错,福福真的是被她害惨了。
十指连心的疼,让沈星渡睁开眼的一瞬间,两滴眼泪同时滚落下来。
在她如凝脂般的脸颊上挂了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眼睫间蓄满潮气。
沈星渡眉眼一抬,撞进了雁南飞的眸光里。
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知道在床边站了多久。
沈星渡装作不经意用手背蹭掉脸上泪痕,顾左右而言它:
“雁将军,我成功了!”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装出几分欣喜。
不肯在雁南飞的面前表现得像个只会哭的废物。
见雁南飞眼神奇怪地盯着她,半天也不说话。
沈星渡突然发现,福福既不在他的肩头,也不在他怀里。
难道是催情香用多了?又把福福坑了?
沈星渡忍不住又向雁南飞的身后看过去。
“你找什么?
除了我你还想看见谁?”
沈星渡收回眼神。
雁南飞好凶,她又惹他生气了。
沈星渡努力装作不在意他的语气,糯糯地问了句:
“福福呢?”
“你给他用了什么药,你自己不知道?
自然是放他出去释放,关在房里难不成要憋死他?”
释放?
沈星渡的脑子里没来由地浮现出原先在沈府墙头瞧见过的野猫。
白天就在墙头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向着天空高高地伸出一条后腿儿。
然后在午后的日光里,认认真真地舔上一下午的毛。
直到将自己舔得溜光水滑,夜里就能隔着山墙听到野猫聚在一起嘶哑讴讶此起彼伏的叫声。
沈星渡脑海里的这些记忆,让雁南飞嘴里的“释放”有了可考证的画面。
热气慢慢爬上她的脸颊,这回没了狐狸毛的遮掩,羞得她比春日里的合欢还要娇艳欲滴。
沈星渡变了脸色,峨眉紧蹙,杏眼圆睁,气鼓鼓得连手指疼都顾不上。
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虽然还是比雁南飞矮上好大一截,几乎是隔着灯光站在了雁南飞的阴影里。
但她执意觉得站着比躺着更有气势。
觉得气势还差了些,又学着记忆里街头泼妇的样子,将两只手叉在了腰上,挺了挺胸质问道:
“将军讲的这是什么浑话?
你当我是园子里头唱曲儿的?
还是勾栏里头卖笑的?
这样的荤话你与杜姑娘在一起时,当着她的面儿,也说得出口吗?”
沈星渡说完马上意识到这话里头的不对。
他私下与杜姑娘说的话,兴许更没有遮拦。
雁南飞眉头一皱,又高高地扬起来,满眼疑惑地看向沈星渡。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
被她这样一说,也忍不住反省起来。
沈星渡却不给他反省的时间,翘着十根包扎得像小棒槌一样的手指,只用手掌去推雁南飞,将人往外赶。
“你走!你走!
你去找别人说那些荤话去!
我要就寝了!
这么晚了,雁将军在我房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伤风化,实在不妥!
若是传出去,我的清白都没有了!
就是做了将军夫人也是让人笑话!”
沈星渡的力气小,原是推不动雁南飞的。
他怕伤着她的手指,她推一下,他就退一步,直到被人生生推到了房门外。
沈星渡还气鼓鼓的,那拧在一起的眉头,瞪得溜圆的眼。
他低头看她,努力装作严肃。
她做狐狸的时候有那样多的表情,一点狐狸样子也没有。
变回人的时候,小小的一只,生起气来却像小动物一样。
那脸蛋怎么能那样圆鼓鼓?
要是用手指戳上一下,会不会撒气?
沈星渡做狐狸时的样子,不停浮现在雁南飞的脑海里,和眼前气鼓鼓的沈星渡重叠到一起。
这让雁南飞感到有点可爱,有冲动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团成个球来再揉上一揉。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人推出房门,“啪”的一声房门被迎面关在面门上,好悬没有碰到他的鼻子尖儿。
雁南飞摸了摸鼻尖,转身离去。
原本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第二日,雁南飞去上朝,福福迷迷糊糊的趴在他的肩头补眠。
朝堂之上,沈家的案子毫无进展,惹得皇帝大怒,将奏折摔在了京都巡察使卞大人的脸上。
皇帝力气不小,卞大人的脸上立刻泛起了和奏折一个形状的红凛子。
皇帝斥责:
“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京都内城!
天子脚下!
重臣宅邸!
竟然夜半被贼人烧杀抢掠!
你们京都巡查司,都是死人吗?
至今竟然一个贼人也没伏法?我大兆国威何在?”
卞大人捂着脸忍痛,不敢吱声。
皇帝余怒难消,伸手指着卞大人,怒道:
“限你三日之内!
人赃并获!
如若不然,革职查办!”
沈太傅虽然丢了钱财,却得了皇帝的重视与宽慰。
临了皇帝又挑挑拣拣地摘出来沈太傅上半年政绩里头可圈可点的地方,大加赞赏,牵强附会的赏赐了各种金银布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在找补沈家,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朝堂上除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还宣了一道旨意。
将四公主福康赐婚给北羌国大皇子苏和巴特尔。
待王子觐见之日,随同大皇子一道回北羌完婚。
亲生女儿送到蛮夷和亲,义女嫁给大将军?
皇帝的心眼儿偏的都没边儿了。
朝臣都是一个丘上的狐狸,个个儿长了七窍玲珑心,眼珠子一转,便看出了风向。
皇帝重视德康公主,爱屋及乌,沈家要鸡犬升天了。
一散朝,沈太傅立刻就被围了起来。
平日里无甚交集的大臣也来寒暄慰问。
对沈家出的事儿,都同仇敌忾,深表同情,又怒斥贼人的猖狂,又讽刺京都巡查不利。
仿佛一夜之间,朝中同僚都成了沈太傅的亲信。
明明府上才遭了难,沈太傅却感觉脊梁都比平日里直挺了一些。
来的路上,还在忧心两个女儿的嫁妆。
如今皇帝一番添补,再拆兑几间铺子,大略能先把婚事对付过去。
至于沈府的亏空,有了皇帝的垂怜,财富积累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卞大人散了朝,愁云惨雾的一个人在酒馆自斟自饮。
三日之内,人赃并获,谈何容易?
喝到第三壶酒的时候,小二附耳上前:“卞大人,顶楼包间有贵客邀您详谈。”
星月楼的顶楼雅间,不是一般权贵想去就能去的。
不是皇亲贵胄,就是富甲一方砸了重金才有资格在星月楼的顶层包间用膳。
可眼下卞大人哪有心思见任何人?
眉头一皱,借着酒劲儿一挥手:
“滚滚滚!我不去!
谁……他么喊我也不去!
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有本事下来请我,我还得看看是谁!
值不值得我赏他这个脸!
以为本官是什么阿猫阿狗,谁都能来呼和?”
小二被卞大人挥得倒退一步,见请不动,又从袖子里取了便条小声道:
“贵人说您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