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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有人奔行着,数量不少,脚步声很杂乱。
寒冷的冬夜冻住了他们喘息出的白雾,但很快,一声枪响击破了白雾,撕裂了末尾一个男人身上的衣物。
他受伤了,大腿被子弹刮伤。
惊恐没能使他的血液运转更为顺畅,流出的血液被寒风极快止住。
但惊恐冻住了他的大腿。
他的脚迈不出去了。
“你怎么了?快跑啊。”前方有人高呼。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末尾的男人试图拍击自己的大腿,可这条大腿一直颤抖着,不听使唤。
“别怕,我来帮你!”
“少来管我,快走!”
男人怒吼一声,呵斥了人群中想要帮助自己的家伙。
“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你留下来不过是在为我拖后腿。”
男人痛苦地嘶吼着,举起了自己家中珍藏的老式手枪。
“我来替你们殿后,赶紧走!”
与他嘴上的决心不同,他的脸上已经被脏兮兮的泪水填满,鼻涕也落在了他的枪口上。
前方逃命的人们见状也只能咬牙跑得更快,在心中记住男人的牺牲。
男人颓唐的倒在地上,无助地望着自己的手枪。
像这种老式火枪不仅装弹麻烦,火力也很弱,比起用来作战的武器,倒不如说是像一件工艺品。
这样的枪械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如狼似虎的敌人。
男人面露绝望。
他曾是一个地位还算不错的记者,是一名见多识广的圣眷人,所以他最知道阿卡缪夫手底下的军队到底有多么凶悍。
他们会杀掉所有出现在自己视线的活物。
由于威廉大破守卫军团,这使得圣眷高层出现了紧迫感。
随着一封来自中央的书信落在了阿卡缪夫的案头,这位九十八岁的帝国元帅终于是下定了强攻的决心。
原本他还顾着城里有他们的国民,手段这才收敛了一些,免得误伤太多。
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他必须赶快破敌。
也就在阿卡缪夫开始不顾伤亡后,外墙连三天都没有撑住。
那道被修缮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坚墙终于被圣眷人推倒,阿卡缪夫的军队如同突破了羊圈的狼,朝着城内杀了进来。
城内的瑞克人没有放弃抵抗,他们动用了被他们军事化改造过的街区,在街区里面布置军队,阻碍敌人。
然而这也使得街区内的平民们受到了波及。为了逃命,他们不得不与人结伴同行,一起逃到内城里面。
在这场战争中,已经没有人会顾虑平民的生死了,他们必须自己寻找生命的出路。
持枪的男人就是这难民中的一员,只是现在,他掉队了。
泪流满面的他看向了乌漆嘛黑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死得一点也不壮观。
还没等记者多发几句感想,街上涌来了一小队士兵。
他们的身上有血,想必是刚经历过一场杀戮。
就是不知道这是来自于士兵还是来自于平民。
“这里有人,快过来。”
年龄较小的士兵视线左右乱撇时看到了试图缩起身子的记者,他兴奋地指着对方的黑色风衣,眼神中浮现了一抹贪欲。
“看,他手上有枪,他是敌人,杀了他。”其余士兵也发现他了。
不知道是盯上了手枪还是盯上了他还算华贵的风衣所代表的身价,冲进这片街区的圣眷人盯上了他们的同胞。
他们拔出了自己的刀刃。
记者将手中的枪对准了他们。
他试图瞄准,但那双手却是软弱地抬不起来,只能瞄准到他们的肚子。
“放弃吧,你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的。”
较老迈的那个士兵走到了记者身前,也不去看他的手枪,蹲下来淡定地同他聊着天。
一听这话,这位濒临崩溃的记者哭喊道:
“为什么?我可是你们的国民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枪指向我们。”
“既然你是国民,那你为什么要苟活下来,而不是去反抗瑞克人。”
面对士兵们理所应当的反问,记者的手臂颤抖起来。
这不是害怕,也不是羞愧,而是愤怒。
“你们无法保护好国民的性命,居然反倒开始质问起我们为什么没有为你们牺牲!”
“我们拿什么反抗?我们没有武器,我们没有经历过训练,绝不是那群瑞克人的对手。”
“你们不是还有一条命吗?总能造成些麻烦的。”
记者绝望了。
言语的利器无法说通使用蛮力的野兽,他们的万般良言似乎也敌不过他们的理所应当。
士兵们也不再跟这个记者磨蹭,他们激起了斗气,将手上的刀刃对准了记者。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在这个记者后面可还有一队难民,他们有人带着真金白银,有人面色姣好,总有一点能够满足这群士兵们的需求。
死心的记者也终于下定了战斗的决心。
果然,在这个世界里,士兵们只是一群加剧世界崩坏的混蛋!
他们没有任何的信念可言。
“啊啊啊啊!”
记者大吼一声,朝着向自己挥砍过来的大刀开枪。
枪声再度响彻了整座城市。
在前方逃难的难民们听到了在身后的零星的枪声,这贯穿始终的枪声成为了他们心头的梦魇,久久不能离散。
在这群逃难的人里,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红色围巾的中年女人,她神色紧张,时刻观察着身前的路况。
她必须要带他们逃出去。
“走这边,那里被堵住了。”熟悉路况的她小声且急促地道上一声,便带着他们转向了另一个拐口。
“妈妈我好饿。”
难民中,有一个孩子突然问向他的母亲。
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太饿了。孩子本来就对痛苦比较敏感,而作为家庭环境尚好的他还没有吃过饿肚子的苦头。
他的胃酸在翻滚,在跑动的颠簸中,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然而孩子的嘴很快就被恐惧的母亲捂住,她害怕孩子那尖锐的声音会引来不好的视线。
母亲担心的很有道理,就在孩子说话的下一秒,有一个大肚男人就开始阴阳怪气道:
“都自身难保了还带一个孩子,小心把我们全部都害死。”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管好他的,对不起。”
随之而来的是母亲软弱的道歉声,然而那个大肚男人见她没有反抗,反倒是有了得寸进尺的架势:
“那不如你们留在最后面,这样他们还能看你们是一对母女,留留情为我们争取时间。”
“你在胡扯着什么,都到现在了还说这种话!”
那个曾出言说要帮助记者的年轻女人站出来呵斥了那个大肚男人。
被骂的男人也不想多事,阴狠地瞪了这两个女人一样,随后跟着其余难民一起逃走。
“谢谢您,多亏您帮忙,不然我都不敢想象等会儿会发生什么。”
女人点头接下了那个母亲颤抖的感谢声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四处奔走,帮助每个需要帮助的人。
但是在她的心底,隐隐出现了对她们母子二人未来的不安。
在这种乱世中,软弱可是大罪,如果她下次还是这么软弱,可没有办法守护住她的孩子。
只是去盼望别人出手帮助时绝对不行的。
“快到了,大家不要急,马上就要到了。”
为首的中年女人看到了不远处涌入内城中的难民们,欣喜若狂地大叫一声,振奋了他们队伍的士气。
一晚上都在用来逃命的难民们这下只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就像那个一直低声喊累的大肚男人,如今更是一马当先,宛若战神再世,挤开了所有挡路的人。
“我的舅舅是男爵,如果你们肯让我过去,我的舅舅一定会回报你们的。”
他瞬间就把逃难以来的伙伴忘在了脑后,只想要躲进那象征安全的城墙后面。
只是试图拥进城内的难民太多,他个人的勇力没有办法拨开其他挣扎生存的人们,最后像是一颗潮汐下的小石子,被海浪卷进了海中。
“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被人群挤压的大肚男人被压得呼吸困难。
如不是跟在他身边的难民聚涌过来,将他从人群里拽出,估计他真的要死在里面。
他没有死在逃命的路上,反倒险些要死在难民的手中.......不过鉴于这是他咎由自取,不如说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啊!”
可就在他们决心要老老实实排队进城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他们看不到任何画面,只能听到把手门口的瑞克人的声音:“不要慌乱,维持秩序!我们是文明国家的军队,我们不会难为平民,但同时,如果你们妨碍我们,我们将会把你视作敌人!”
瑞克士兵们手持火枪,从人群中走出来,维护着难民的秩序。
他们瑞克人自诩文明,也因此,他们不得不要比圣眷人更加体面一些,有序安排愿意撤离的难民们进城。
尽管这份文明在很多时候仅流露于表面,但相对于其余选帝侯的军痞来说,他们还是相当难得,完全配得上一句帝国正军。
在帝国境内,也就只有威廉麾下的士兵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这应该也是劣势方为了争取胜利而不得不做出的进步性变革。
新教一方的本质目的是解放教权,但从客观上,这使得平民也脱离了教廷的束缚,让额外划分出的无信者(不被承认的教徒)也划归到了民众的氛围内。
鄙视的阶层少了,这也让他们更加“平等”,更愿意为民众付出——因为民众的定义扩大了,他们的数量也变多,力量也就更大,他们同民众的牵扯也就更大。
他们都是新教的战友。
只是这夜实在是太深了,这点微微光亮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一队,一队快跟上,十三号街区需要我们的支援。”
从难民堆中逆流而来一队士兵,他们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向着被战火包围的街区冲去。
而还没等难民们让出来的道路合并,在他们的身后又来了一队士兵。
他们人人带伤,还有几个躺在担架上,身上的铠甲也破裂不堪。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战斗,好不容易才从地狱里爬出来。
“是伤兵,快给我们让开道路!”
回来的士兵大吼着,走上了这条刚刚被开辟出来的道路。
难民们观察着他们。
有几个一瘸一拐,伤到了大腿,还有一个被砍断了手臂,紧急包扎的绷带上渗着血。
“不要挡路,不要挡路!”
独眼的将官麻木地喊着,哪怕他的身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人仍在喊着。
他是在宣泄情绪。
“长官,战事怎么样?”
有人躲在人群中好奇地询问着这位独眼军官。
独眼军官很不耐烦:
“我不知道,鬼知道这场战争究竟要持续多久。”
然后他又开始:
“不要挡路,不要挡路!”
在独眼军官的叫喊声下,停滞的难民潮目睹着他们不断远去,直到他们进了城,他们才又开始行动起来。
“到底不过都是大人物的战斗,跟我们这些底层人有什么关系。”
有人抱怨着。
他们一直习惯于身处教廷的支配中,从来没有体验过在新教国家生活的感觉,所以他们不知道新教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他们觉得这就像是又一次无聊的战争,国家的高层们在互相争夺着利益。
受灾的却都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
面对阿卡缪夫的强攻,脆弱的外墙防线一触就溃。
瑞克领的名将海德里希已无对策,只好让士兵们依托街区打上一场巷战。
然而在已经决心不顾平民死伤的阿卡缪夫面前,城区的建筑物或各种掩体只会在他的远程攻势下泯灭。
巷战并没能发挥出海德里希想象中的作用。
几乎是在瞬间,他们的大片街区陷落,在三天后,他们更是只有几片挖出战壕的街区。
阿卡缪夫的铁拳已经砸向了圣堂城的内城。
这场歼灭战,事到如今也是快要落入尾声。
阿卡缪夫的军团如今还有五万多人,瑞克人却只剩下三万多人,就连他们的符文巨炮也因为高强度的使用而坏掉了两具。
眼瞅着瑞克人已经到了被歼灭的边缘。
援军,援军何时才能抵达?
在他们呼唤下,一支一千多人的骑兵部队来到了这里。
可他们又能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