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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珐露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一张松软的床垫之上。
入眼所及的,是粉刷地整齐洁白的墙壁,简单的木制桌椅摆设,以及一个绿色头发的女孩。
正在写字的柯莱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和双眼中还带着迷茫的珐露珊对视在了一起。
柯莱眨了眨眼睛,立马丢下纸笔,匆匆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着:“罗德,人醒啦!!!”
闻讯而来的罗德很快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粥。
“前辈,您醒了。”
说着,罗德将手中的白粥递了过去。
珐露珊是被饿昏过去的。
这种状态下还是先吃些流质的食物比较好,免得伤到肠胃。
“这,这,咳咳,这里,这里是哪?不太像是,遗迹?难道又是在幻境机关中。”
接过粥碗,珐露珊还是处在一种很茫然的状态中,加上百年未曾与人说过话,再次开口,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就是吐字说得很吃力,像是忘记了该怎么说话一样。
“这里是阿如村。”
“那时前辈您昏倒在了沙漠里,刚好我办完事从那里路过,就将您带到这里来了。”
罗德将自己捡到珐露珊的经过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看到了神之眼的光芒,便去查看了一下情况,正巧就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珐露珊,然后顺手就把她给带到了阿如村。
“阿如村?”
“这里不是在遗迹里了么?”
“难道我真的逃出来了?”
“神之眼?你刚才说,神之眼?”
珐露珊这会说话还是不怎么流利。
念念叨叨了好一会后,她想起罗德嘴里提到了神之眼,便低头看了过去。
那枚属于她的风元素神之眼这会正在枕边静静地躺着。
“是神明对我投下了视线么?”
“呵——”
手里摩挲着这枚神之眼,珐露珊脸上既有回忆,又有感慨,随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你叫我前辈?你认识我?”
她仔细地打量了罗德一阵,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我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你了,嗯,你是素论派的学生?怎么穿的这么奇怪,你老师是谁?卡里姆?还是艾尔哈迈?”
罗德现在穿着的是素论派的服饰。
那套生论派的衣服在塔尼特部落沾了太多的血,洗都洗不出来,索性就丢掉了,等到回教令院的时候再去换一套新的。
百年的时间,须弥已经改变了很多。
唯独教令院各学院的徽章没有变化。
而珐露珊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名字,罗德用虚空终端搜索了一下,确实是百年前素论派的两位学者。
看起来应该是与珐露珊有过交情的。
“前辈,您说的这两位,都已经是百年前的学者了。”
罗德话音落下,珐露珊顿时脸色大变。
就见她双唇颤抖,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好半晌,才费力地问出来:“百......年前?”
“珐露珊,教令院杰出学者,须弥解谜协会终身成就奖得主,古典机关术学科奠基人之一。”
“前辈,这是现在妙论派教材封面上文字。”
说完这件事,罗德又指向了挂在一旁的裙子。
这是发现珐露珊时她穿着的那条裙子,一件素雅的花苞裙,裙摆上添加有不同花色的点缀,与现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教令院服饰不同,这套百年前在教令院风靡一时的学者服饰有着许多镂空的设计,据说是象征着不为外物所动的纯粹,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穿这种古早款的教令院服饰了。
讲述完教令院服饰的发展史。
罗德摊手道:“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前辈您的名字确实是虚空中可以查询得到,根据上面的记载,您在百年前失踪于一次学术考察行动,现在您名字下方的备注依然还是失踪状态。”
“百年前,学术考察行动......”
“百年前,学术考察行动......”
珐露珊反复地低声呢喃着这几个字,眼中的迷茫之色愈发严重。
遗迹之中没有岁月。
在那座困住她的遗迹里,她的身体停滞在被困的瞬间,不觉饥饿,不感劳累,却无法抹除精神的疲惫。
最初的时候,她尚有精力尝试去破解机关。
可在纸笔全部耗尽,却未能破译一句密文,用尽毕生学识,也没能解开一道机关时,珐露珊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是何等的渺小。
穷尽历代学者一生的积累,在古文明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好在。
只是经历了短暂的自我质疑,珐露珊便重拾精神,用碎石块在地砖上继续进行着复杂的推演计算。
回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珐露珊那还处在混沌的意识终于是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记起来了,那座遗迹所有可以触及的地面上,都已被她刻满晦涩难明的推演符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的记忆开始模糊,心智也开始迷离,直至终于找到正确的解答,成功解开了机关,摆脱了从这座困住她不知道多少岁月的遗迹中。
“光......”
珐露珊呢喃着说出了一个字。
“前辈,您说什么?”
光?为什么会提到这个,罗德不免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
珐露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已经在那里呆了百年了么?”
她现在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走出遗迹时,那强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阳光,长期处于昏暗的遗迹之中,乍一脱困,她的双眼根本就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光明,而后她就闭着眼睛,意识模糊地循着风的指引一路前行,摇摇晃晃地走在了无边无际的旷野中。
这么一想,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沙漠中魔物与险地众多,以她当时的状态,竟然一点危险都没碰到,即使昏倒了,也及时等到了罗德的救援。
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罗德指了一下粥碗道。
“前辈,您先吃点东西,要不一会该凉了,您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在外面,等您吃完了我再给您讲。”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将时间和空间全都留给了珐露珊。
很快。
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罗德和迪希雅的对话声。
“那位前辈,真的是一百年前的人啊。”
“是啊,我那会刚用虚空查到的时候也不信,查了好久才确认的呢。”
“她是怎么做到的,一百年了还这么年轻?”
“欸,你们女生的关注点怎么都在这?”
“就你话多,我想问问不行么?”
“嘘,一会前辈出来了,可不许瞎胡说啊,记得没?尤其是这个事,少提。”
“知道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尽管罗德和迪希雅已经尽可能地在压低声音了。
但珐露珊现在有了风元素的神之眼,比起以前,多了对风元素力的亲和,借着从窗户吹进来的微风,罗德和迪希雅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可闻。
“真的,已经过去一百年了啊。”
回想起罗德对自己说过的话,珐露珊苦笑一声道:“传说中的人物么?唉——”
叹息一声后,她大口大口地将自己手中的白粥喝了下去。
很软糯。
看起来熬煮的时间很久了,里面加了些糖,应该是枣椰做的,甜味不算很重,为这碗寡淡的白粥添上了些许的滋味。
“味道不一样了呢。”
喝完粥,空落落的肚子终于是有了底,不再是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珐露珊穿上鞋子,脱下身上的病号服,换回了自己那件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花苞裙。
房间里有镜子,她之前佩戴的头饰和头绳也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
按照自己的习惯,她将散开的头发扎成了左右两个马尾的样式,随后又转动身子,对着镜子前后看了一遍,确认已经将自己拾掇好了,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阳光还是那么刺眼,让人不禁想要抬头遮挡。
正在和迪希雅说话的罗德转头看了过去,见她出门来了,便招呼道:“前辈,您还好么?”
“嗯。”
珐露珊点了点头,旋即转头看向了周围。
阿如村。
沙漠中的村子,在她那个年代就已经存在了。
当年她到沙漠去进行学术考察时,就曾路过这里,还在村子里休息过一天。
星星点点的记忆渐渐在脑海中唤起。
那时的阿如村很残破,由于不会抵御风沙,村子里的房子大多是破破烂烂的,土地也很贫瘠,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
珐露珊记忆里最深刻的。
就是那些穿着单薄的衣衫,赤着脚遥遥望着自己的孩子。
明明很馋自己手中的食物,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只是在那里叼着手指看着,口水流下来了都不知道。
那些孩子,现在也早已不在了吧。
想到这里,珐露珊的情绪稍稍低落了一些。
很快。
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目光再次被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的阿如村给吸引过去。
罗德家还是之前那个房子,离村子有些距离。
借着较高的地势,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阿如村。
村口正在修路,别看珐露珊是一个知论派的学者,但她却有着极为丰富的妙论派知识,甚至现在妙论派的教材里很多必修的知识点都是当年她推演出来的,尤其是符文方面,连现在妙论派的贤者都未必有她的造诣高。
以她这样的眼光来看。
现在正在修建的这条足以容纳十几头驮兽并肩行走的宽敞道路,其修建标准非常之高,比她当年参与制定过的须弥城修路标准还要高许多。
可是。
在沙漠里,修建这么好的路干嘛?
带着这样的疑惑,珐露珊再次看向了村子主体。
当年那些残破的房子如今全部都看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不仅是同样标准极高的新马路,再就是各式各样抗风沙能力极强的砖瓦房子,以及许多珐露珊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新奇建筑。
“那里是?”
“医院?那个是学校么?这些四四方方的小房子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男人女人进去都要走不同边?那些绿色的桶,是专门用来丢垃圾的?还有那个奇怪的建筑都是什么?农田?阿如村这样的土地也能种出这么茂盛的农田?”
珐露珊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虽说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在真正看到变化如此之大的阿如村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又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的感觉。
“前辈,百年的时光,是足够很多事情发生变化的。”
知道珐露珊在想什么,有过切身体会的罗德在一旁宽慰她道。
别说百年了。
只要是科技发展到位,十年的时间就足够日新月异了。
听到这话。
珐露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毫无变化的身体,轻笑一声道:“是啊,确实是有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她抬起头,看向罗德道:“前辈这个称呼,我很喜欢,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前辈。
这可是百年的时光留给自己唯一的一件礼物,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