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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挣扎着去抓，却只摸到一把凉意。凉意从手掌传到四肢百骸，驱散所有迷雾，恍惚间，眼前的景物又重新清晰起来。
依旧烟气缭绕的香炉，泼洒了一地尚未收整的笔墨奏折，还有他的手心，一把浓黑的墨汁。
赵祯重重喘息了一下，当即扬声把外间的张茂则唤了进来：“去，快去给我把太子找回来！”
找什么？找太子？
张茂则刚一进来，就被赵祯的话给砸傻了。
他心中疑窦，官家莫不是被陈家偷梁换柱的事情给气地神志不清了？
长久没听到应答，赵祯垂眼，正好对上满目惊惶的张茂则。一刹那，所有浮动的心绪重新沉寂下来，头脑也终于冷静。
方才发生的一切若只是一场梦，也未免太离奇凑巧了些。陈德妃之事才出，这恍若未来的梦就把他拖了进去。
难道，竟是祖宗显灵托梦？
赵祯甚至有种直觉，梦里被称作太子的女将军，就是他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真正的皇家公主。
此时此刻，梦中那番对于秘阁的猜想又重新浮现出来。
混淆皇家血脉事关重大，不宜在水落石出前就闹得人尽皆知，交给秘阁也算妥帖。
“去，召秘阁掌院陆观年来觐见。”
……
……
前些日子，御前召见李太医后忽然震怒，复又传召了秘阁掌院陆观年，疑似要探查什么极端隐秘之事。
宫中消息向来传得快，一时间，心有诡计之人便开始杯弓蛇影。
中宫皇后之所，这几日往来颇多，有宫中妃嫔，亦有宫外女眷，都想打听些内部消息。但曹皇后滴水不漏，三两下全都挡了回去。
等送走了那些宫眷，嬷嬷又毕恭毕敬地回到曹皇后近前：
“来往这么多家，陈德妃那边竟也沉得住气，没有一点动静。我们要不要，适当吹吹风，加把火？”
曹皇后端坐在上首座位，垂眉敛目地端着一杯沁香的茶，说话间流露出几分悲悯的味道：“不必。此事罪证确凿，官家心中亦是有数，我们做与不做，真相和罪责都是定了的。做了多余的事情，反倒会落成不必要的把柄。陈德妃那边……”
说到陈德妃，曹皇后反而无言了。
真论起来，曹皇后也不太懂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说陈德妃贪图权势，可她在宫中这十六年从未逾越，不仅对官家极近冷淡，就连那个好不容易换来的皇子也不管不顾。整日泡在宫中的佛堂里闭门不出，像个冰做的人。任后来的张贵妃踩在她脸皮上作妖，她也不曾动怒，更不曾向官家告状。
可若说陈德妃淡泊名利，她又为何会做出这等冒险的换子之事？
那嬷嬷听曹皇后提到陈德妃便不说话了，暗自揣摩：“曹家和吕相他们都有心让您将宫外那位认在名下，娘娘可是担心，等宫外那位回来之后，会更亲近陈德妃？”
“这我倒不担心。且不说，到时陈德妃还能不能留在宫中……从这些年的行事看，那小姑娘该是个早慧聪敏的孩子。不管什么缘由，被丢弃这么一回，情分也都断了。”
曹皇后叹息一声，将茶盏搁在桌案上，复又露出点云淡风轻的笑：
“更何况，我作为中宫皇后，要的是能支撑曹家兵权的契机，要的是坐稳中宫的权力。母女之情，虚无缥缈，从来都不是我要争夺的东西。”
这话说得洒脱，落在嬷嬷心里，却又觉得苦涩。
她家小姐不被官家喜欢，曹家又被忌惮，想要个亲生孩子，怕是难了。只盼这寄予厚望的孩子，是个体贴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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