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县。
阮师从京城回来之後,河畔的铁匠铺子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几乎每日都有人登门拜访,商议大事。
龙须河畔,两人一道走向铁匠铺子,前者是阮邛,後面一位,高冠束发,剑眉星目,一身剑意内敛,却隐隐有着锋芒毕露。
风雪庙神仙台,魏晋。
自收到阮师飞剑传信后,魏晋便下山赶赴大郦,按理说一位元婴境剑修,不过区区十几万里,怎麽都应该早就到了。
却是迟了许多时日,而也就是这些时日,现在的魏晋,已经称得上是宝瓶洲第一剑道天才。
因为此人已经跻身十一境。
阮邛笑道:“你说的那个阿良前辈,到底是什麽修为境界?他的几句言语,就让你勘破心魔,跻身玉璞境?”
“非是我不信,只是这东西太过匪夷所思,我更愿意相信,是那人的几句无心之言,刚巧让你有所顿悟。”
魏晋直截了当道:“阮师,决计不是什麽无心之言,这位阿良前辈,境界极高,我虽然看不出来,但要是真做比较……”
男子斟酌道:“阮师与我联手,两个十一境,对上阿良前辈,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阮师哈哈大笑,并非不信,他早年走南闯北,飞升境大修士也见过几位,笑声之中,更多的是自嘲。
倘若自己的修为再高一点,是那仙人境剑修,还需要跑来这骊珠洞天?
大骊那边的蝇营狗苟,阮邛不过是走了一趟京城而已,就见了不少,一位十一境兵家剑修,都显得格外无力。
要是仙人境,亦或是飞升境剑修,很多事哪需要这麽麻烦。
不过还好,此行还算顺利,要来了一座神秀山,还有另外两座侧峰。
那麽以後只需要好好修建打造,开山立派是其次,自家闺女也就有了正儿八经的修道之所。
两人同样出身风雪庙,只是脉络不同,魏晋真要按辈分去算,要管阮邛喊师叔。
到了铁匠铺子,铸剑室那边的金石交击之声戛然而止,随後一名青衣少女走出屋外,笑着喊了句老爹,又与魏晋打了个招呼。
魏晋摸索了下袖中,无奈笑道:“此次下山,原本带了些还算值钱的物件,只是前不久都送了出去,如今囊中羞涩。”
“暂且余着,下回前来,再一并补上。”
阮邛摆了摆手,“大姑娘了,又不是小时候,见人就收礼。”
阮秀只是报以微笑,说了句给两人准备一桌吃食之後,径直去了灶房。
魏晋犹豫了一下,说道:“阮师,阮秀好像,跟以前在风雪庙不太一样?”
阮邛嗯了一声,沉声道:“长大后的光景,不就是如此?”
两人进屋落座,阮秀拿来几壶好酒,又端来几盘佐酒小菜,少女不言不语,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完事之後,回了铸剑室内。
少女徒手按住烧的通红的剑胎,抡动大锤,迅猛砸下,铸剑室内,顿时亿万星光。
其音如雷,阮秀好像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连这座荧惑剑炉都有些阻隔不住,打铁声响传遍四方。
铁匠铺方圆数里的蛇虫鼠蚁,尽皆退散,离得近的,直接被生生震死。
不远处的龙须河内,鱼虾早就四散一空,阮秀每抡动一下,河水就剧烈翻滚一次。
而在这条龙须河下游,一处深潭之下,有个河婆蜷缩在水底,瑟瑟发抖。
河畔那边每传来一次响动,河婆那身躯就暗淡一分,却不敢有丝毫怨毒之色浮现眼中,只能乖乖忍受。
阮邛望向大门,突然轻声感慨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随後扭过头,说道:“魏晋,此次要你前来,除了暗中护送那群孩子去往大隋求学之外,还有一事。”
“前不久,我这铺子与真武山那边出了些许摩擦,估计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找上门来。
他来我这,我自然不怕,一一兜着,但那批孩子里面,那个泥腿子少年,恐有危险。”
魏晋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既是阮师吩咐,我自然照办。”
男人忽然又问起了另外一事,“阮师,下山之时,我神仙台的一份剑道气运,曾经破空北上……”
“我以望气之法,最後大致看出,这剑运落㣉了大郦地界,阮师可知晓一二?”
耳边的打铁声,忽然一顿。
本站采用Cookie技术来保存您的「阅读记录」和「书架」,所以清除浏览器Cookie数据丶重装浏览器之类的操作会让您的阅读进度消失哦,建议可以偶尔截图保存书架,以防找不到正在阅读的小说!
听闻此处,阮邛半晌没说话,喝下几口酒水之後,方才开口缓缓道:“你说的那人,就是与真武山交恶的那个,龙门境剑修。”
“战力能斩元婴,天下最强第八境。”
“曾在我这打过铁,城府极深,为人尚可,如今不知死活。”
阮邛看了一眼铸剑室那边,打铁声又再次响起。
汉子面无表情道:“应该是死了。”
魏晋一脸惋惜,仰头喝下一大碗酒水,“能在咱们宝瓶洲,抢来一个最强龙门境,此人天资远高於我,可惜了。”
“我还想找到这位剑修,压境问剑一场,实在可惜。”
阮邛哈哈笑道:“能让一洲剑道第一天才,连续说上两句可惜,已经是那人的荣幸了。”
“莫要再提此事,喝酒。”
……
晚霞落日时分。
“爹,我去一趟骑龙巷,要不要给你打酒?”
阮秀走出院门,照例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隔壁很快有个汉子现身,阮邛皱着眉,冷不丁问道:“秀秀,心里有事,可以跟老爹说。”
顿了顿,男人好像下了一番极大的决心,沉声道:“只要不是什麽大事,爹都答应你。”
阮秀眨着大眼,不知所以,“爹,你这是咋了?”
“我能有什麽心事啊?”
“天天给老爹做饭,照例打铁锤炼修行,没事再去骑龙巷那边买上一些糕点,这日子过得,多舒坦啊。”
少女甩了甩袖子,笑道:“没有的事,老爹别多想啊,你跟魏叔说的那句,对的很。”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
阮邛狐疑道:“真没有?”
阮秀摆摆手,“没呢没呢。”
汉子松下一口气,走到近前,掏出一大把神仙钱,塞到闺女手中。
“喜欢什麽买什麽。”
眼看少女踏上乡间小道,汉子驻足良久,突然喊道:“早点回家。”
……
青衣少女离开铺子,踏上乡间小道,到了十二脚牌坊楼,走过老槐旧址,直奔骑龙巷糕点铺子。
买了许多爱吃的糕点,去了一趟桃叶巷,给老爹打了几壶好酒。
又去了泥瓶巷,喂了那一笼鸡仔。
最後少女返程之时,夜色已经笼罩大地。
踩在青石板上,阮秀做了个不太淑女的动作,学着当初那人的样子,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
双手搭在脑後,微微仰头看天。
那人曾经与她说过,遇事不决,可问春风。
那人还说,这句话,压根就不是他说的,是一位先生所说。
阮秀不太理解这句话,但她想了很久,既然想不通,那就试着去寻找那位先生。
於是,青衣少女独自走到一片竹林,望着头顶的绿意葱葱,轻声开口。
“齐先生?”
少女有些失落,看来那位齐先生,真的走了。
她转过身,正要迈开步子,身後却突然响起一道温和嗓音。
“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