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杀陆沉。
不谈能不能杀,即使能,也不会。
他不会忘记,陆沉曾经救过自己的小妹宁姚。
道士待在骊珠洞天十几年,除了算计齐静春之外,也没做过别的什麽违心之举。
甚至他那算命摊子,还被小镇百姓广为流传,说那老街的陆小道长,包治百病,凡是喝了他的符水,哪怕只剩最後一口气,也能从阎王爷手上救回来。
陆沉的那挂招牌,也当的上是消灾解厄。
但宁远不会忘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救人。
杀那几个飞升境有个屁用,一群土鸡瓦狗,想救齐先生,就得有另一个十四境来共同承担天劫。
陆沉抬起头,脸上不悲不喜,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他了。
修道路上,艰险万分,最怕万一。
眼前的青衫客,就是这万一。
昨日的龙门境少年,他陆沉还能手拿把掐,可今日的十四境剑修,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
陆沉待在洞天十馀年,只为护道大师兄,只为了那个模糊的答案,如今宁远以他师兄的命来逼迫,道士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陆沉觉着自己猜的不错,这宁远,就是一泡屎,还不是新鲜的,是那隔了夜的,不干不软,但臭是真的臭。
可这小子,当真是逍遥。
从来不管那身後事,哪怕断绝十四境的大道,也要肆意出剑,只为了他那心中的道理。
道士看向那人,开口道:“宁剑仙所求,无非就是救人,所以?”
宁远点点头,“所以天劫之下,不应该只有齐先生一人,还得有你陆沉。”
“先生虽然一心求死,但你白玉京却是落井下石,所以呢,得分一半。”
“若先生死,一切免谈,我出剑,你接剑,能不能杀你我不知道,但所有待在浩然天下的白玉京门人,全部身死。”
“也就是我这一身十四境,无法出太多剑,不然杀完浩然这边的道人後,我还得去一趟青冥天下。”
宁远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到了青冥之後,死之前能杀多少白玉京道人,就杀多少。”
中年剑修说到这,顿了顿,翻手之间取出一张招牌。
“道长,莫要忘了消灾解厄。”
“小子我当初顺走了你的破板车,因为这字写的太好,所以独独留下了这张招牌。”
宁远随手一抛,物归原主。
於是,年轻道士接过後,点了点头,又紧了紧头顶的莲花冠,身形凭空消散。
而在那横跨半洲天幕的雷劫之下,不止有个读书人,还多了一尊道人法相,接天引地。
一左一㱏,两位十四境,共担小镇三千年天道反扑。
青衫客面向那顶天立地的道人,正儿八经的打了个稽首,行道家礼仪。
宁远笑道:“陆沉道法,齐天之高。”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有道声响突兀传遍天上地下。
“十四境?”
“小子接剑。”
大敌当前,青衫客立即持剑在身。
“宁远接剑。”
青冥天下。
道老二一句话说完,开始屏气凝神,掐剑诀竖立身前,偌大的白玉京上空,一道黄紫剑气隐约可见。
倚天万里须长剑。
仙剑道藏现世。
壮哉!
一剑撕裂白玉京数座大阵,剑光转瞬之间,又破开两座天下的接壤天幕,直去东宝瓶洲。
这把杀力极大的仙剑,在真无敌道老二的手上,更是加持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几乎无视礼圣的圈禁天地。
下一刻,有剑自天外来。
中年剑修左手架起剑气天地,单手持剑,磅礴剑压碾碎空间,一剑横扫。
剑气通天彻地,东西纵横三万里。
两位十四境的无上一剑在半道接壤,天地骤然出现一光点,随後破碎亿万星光,纷杂剑气肆虐人间。
搜书名找不到,可以试试搜作者哦,也许只是改名了!
十几万里云海,如镜面被切割,陡然炸碎。
最终仙剑不偏不倚,一剑斩去青衫客一条左臂。
白玉京上,道老二身披羽衣,身形拔地而起,也不出剑,更不递拳,生生撞碎天幕,去往浩然天下。
一洲最高天幕处,余斗跨界而来,抬手一招,仙剑去而复返。
道人嗤笑一声。
“这就是十四境?”
“纸糊的吗?”
却见那人毫不所动,㱏手隔空一抓,被斩的左臂飞入手中,随意对照了一下,就径直安了上去。
宁远摇了摇重新接回去的手臂,朝那道人露出微笑,“仙剑之威,确实非同凡响。”
“死鸭子嘴硬。”余斗冷笑,就要继续出剑,可却突然皱了皱眉。
不知何处传来一句话语,如大道压胜。
“规矩。”
原先的漆黑天幕,如同被人掀起,仰头望去,开始出现点点星光。
天外星海,小夫子撸起袖子,五指捏拳。
与此同时,法相与他动作同步,囊括一洲之地的巨大手臂缓缓抬升,天幕又开始忽明忽暗。
下一刻,有人一拳将余斗打落人间。
再有第二拳,直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云海处,随後朝㱏横扫而过,一名十四境,再度被打回天幕处。
第三拳,法相手臂之上,拳意厚重如一座天下压顶,从人间去往天外。
三拳而已,跨界而来的真无敌,又被打回青冥天下。
那处两座天下的接壤天幕,被礼圣一拳打出了一个数万里的巨大口子。
有一书生凭空出现在宁远身旁,後者恭恭敬敬行礼,喊了一声礼圣。
即使宁远如今是十四境,依旧得对这位小夫子礼敬有加,别说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得礼敬。
眼前的书生,凭一己之‘礼’,守护浩然人间一万年,积攒的功德早他妈到天上去了。
礼圣微笑点头,转而望向那处被他打烂的天幕。
“余斗,你这十四境,纸糊的吗?”
“你们白玉京之人,就这麽喜欢作妖?要不要跟我比划比划?”
“此事已成定局,天道雷劫两人一同承担,你再出剑,真以为我的规矩,不是规矩?”
“难不成真要逼我欺负一个小辈?”
礼圣一连四句,像是在训斥天地。
余斗身形出现在天幕处,抱剑环胸,“一时手痒,想要问剑一场。”
“人间难得有个十四境剑修。”
礼圣转过头,“你打不打?”
青衫剑修点头,“打就打。”
礼圣又问一句,“真要打?”
宁远看向那道人,冷笑道:“不打是王八!”
小夫子拍了拍宁远肩头,说了句很扫兴的话,“他有仙剑,你打不过。”
汉子梗着脖子,硬气道:“人死卵朝天!”
修道八千载,手持仙剑的道老二,宁远确实敌不过,打不过就得认,不丢人。
但也不是什麽一碰就碎,此前一剑对拼,宁远估摸着,在自己死前,应该能给他余斗打跌境。
起码也能卸他一两条胳膊。
那就够了。
陆沉去了天劫处,分担因果,齐先生也能不死。
那就轮到他死了。
反正这把未来剑,已经收不回去了。
会一会真无敌,岂不快哉。
余斗放声道:“贫道就在天外,等剑仙前来。”
宁远刚要有所动作,礼圣忽然按住了他,温和笑道:“我与一位读书人有些交情,他的手上正好有一把仙剑。”
“我给你借来,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