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剑气长城的做派?”
接连两剑下来,男人脾性再好也难以忍耐,声音歇斯底里。
“原来天下人敬重的剑气长城,就是这个样子?”
“剑修剑修,半点风骨没有,也配称剑修?!”
宁远收剑归鞘,神色淡然,任由他在那边破口大骂。
少年忽然朝身後说道:“陈平安,学会了吗?”
“啊?”草鞋少年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宁远瞥了他一眼。
他这个时候,确实脑子还没开窍,要不然就不会一个六步走桩都走不明白了。
他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指着那桓澍,“记住,往後游历江湖,不管山上山下,与人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但要是问剑生死,一定要撇去任何的顾忌,更加不要抱着公平问剑的想法,你都要跟人打生打死了,还考虑要不要偷袭?”
陈平安懵懂的点点头,宁远有些怒其不争,“我说直白一点,只要你跟人打架,不是切磋而是分生死,那就动用你的一切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人这一辈子,只有生死是大事,所以更加要珍惜自己的小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很浅显的道理。”
“不要觉得偷袭是胜之不武,你死我亡的局面下,还谈什麽道德?”
“死人从来没有尊严。”
“你看这个背剑鸟人,死到临头,还在一个劲嚷嚷,说我不配做剑修。”
宁远大笑道:“难不成他这个即将成为死人的人,才配做剑修?”
“难道在浩然天下这边,剑修都是品德高尚之人,生死问剑之前还要互相客套寒暄一番吗?”
与此同时,少年推剑出鞘。
那中年剑修挨了两剑,早就是惊弓之鸟,立即反应过来,一身真气流转,反手一剑而过。
只是宁远却没有出剑,虚晃一招后,抓住身後的陈平安横移百丈距离。
一线剑气转瞬即至,金丹境瓶颈剑修的一剑,直接将那处地面打穿,一道沟壑凭空出现,碎石激射。
沟壑绵延至龙须河,剑气纵横数百丈,龙须河也被他一剑隔断!
如此杀力,宁远自问也得拿出十二分的实力才做得到。
可他压根就没打算公平问剑。
从始至终,他都在算计这位兵家剑修。
青衫剑修大喝一声,“陈平安,看好了!”
“齐先生教你如何做人,但往後行走江湖,不能只会做人。”
“今日我就教你如何杀人!”
少年轻弹剑身,三句之後,也不见他有其他动作,好像就只是说了这麽几句。
下一刻,异变突生!
那兵家剑修的身後,有一粒极小的光点显现,细小如针,无声无息中一闪而逝,瞬间贯穿他的胸口。
飞剑逆流一剑功成,又在刹那间钻㣉宁远的眉心,回归本命窍穴。
胜负已定。
第三剑照样是所谓的‘偷袭’,宁远早早就让逆流掠出体外,一直藏匿暗处,只等出剑的时刻。
上一次用这招,还是杀桐叶宗那几人。
宁远从离开剑气长城开始,身上就只有两把剑,一把佩剑远游,一把飞剑逆流。
但他今天出门之际,身上却有三把剑。
多了一根剑胎,也是他这段时间天天捶打之物,小妹宁姚的那把剑。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预料到今日有此一战方才准备,自从他开始打铁之後,阮师就让他专门负责打造这把剑。
也因此,平时没事的时候,宁远哪怕离开铸剑室,也会将尚未成型的剑胎带在身上。
更早之前,他在青牛背与崔明皇见过一面,後者知晓他来到洞天之後都去了哪,也就是说,对方的眼线极多。
自己身上有什麽底牌,某些人可能都有了眉目,所以他行事更加小心。
他手上拿着的,是远游剑,用来御剑的,是那根剑胎,这样在外人看来,他的两把剑就都在身上,混淆视听。
一般来说,剑修的本命飞剑,都是底牌,往往都是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才会出手,轻易不会让人知道。
要是传了出去,给自己的仇家知道了,难保不会被人刻意针对。
剑修本命飞剑的神通,是由心境诞生,与其息息相关,要是被仇家知道了具体神通,就会刻意制作那压胜之物。
例如墨家曾经有高人打造的吞剑舟,或是符籙一派制作的锁剑符,都是专门用来克制剑修的本命飞剑的。
所以说,剑修杀力大,也不是没有针对之法。
廊桥那边,年轻道姑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仅仅三剑,这金丹境瓶颈的兵家剑修,就这麽被乾净利落的打的只剩下一口气。
剑气长城,确实好手段。
眼前青衫少年,无论是实力,还是胆魄,都不能以浩然这边的眼光去看待。
其师弟目光闪烁,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麽。
更早之前,他可是对宁远有过出言不逊的……
这三剑任意一剑,要是落在自己身上,哪一剑能扛得住?
一袭青衫形如鬼魅,贴地御剑,眨眼间到了桓澍近前,少年双指并拢轻轻横抹,万千细小剑气盘旋,最终汇聚成一股,高悬在他的头顶。
宁远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沉声道:“对啊,你说的没错,我们剑气长城的剑修,都是如此行事。”
“我们这种没读过书的糙人,你指望能有多讲道理?”
“你们浩然天下的剑修,问剑之前,是不是都要沐浴更衣,大摆宴席啊?”
那桓澍貌似还想说什麽,但少年又是重重一踏,压根不给他叫嚣的机会。
浑身上下就那张嘴最硬,那就打烂你这张嘴。
宁远面无表情,声音冷漠,脚上力道越来越重,像是在踩蚂蚁,这位兵家剑修的头颅,已经陷进了土里大半。
“我其实并不喜欢折磨人,被我所杀的妖族,都会当场神魂俱碎,可你有点不同。”
“你是我来到浩然天下这麽久以来,第一个敢对剑气长城出言不逊的。”
“我也没辙啊,要是一剑戳死你,後面被家乡那边的前辈知道了,指不定就会怎麽说我,那就只能委屈你了。”
说到这,宁远灵机一动,收了那座悬空的剑气天门,转而左㱏撸起了袖子。
少年眼里冒光,他准备一下一下的把他的脑袋打个稀巴烂。
而也就在此时,廊桥那边有人开口。
“宁施主,何不发发慈悲之心,饶他一条性命。”
有个矮小僧人不知何时站在那边,一身破衣烂衫,看起来比那郑大风还要邋遢,作双手合十模样。
这麽一会儿功夫,桓澍仰起脑袋,竭力嘶吼一声,“崔先生,贺仙子,我们四人联袂而来,代表的是什麽,你们可都心知肚明,还不助我脱困!”
苦行僧缓步走来,读书人有些意动,摸了摸腰间的镇国玉圭。
贺小凉望向宁远,神色复杂。
少年踩着一名金丹,环顾四周,那苦行僧给他的压力最大,是个名副其实的元婴境,在场他的实力最高。
宁远咧嘴一笑,看向廊桥那边,“崔先生,你准备对我出手?还要不要做那山崖书院的山长了?你可要想好了。”
一句话说完,他又转而看向年轻道姑,高声道:“至於你,贺小凉,你是他们几个里面,最不能动手的,不仅不能,还应该反过来帮我。”
贺小凉神色一怔,没听懂。
宁远笑眯眯又道:“这麽久了还没想明白?你那陆小师叔,在第一次见面那天,就给你我牵了根红线。”
“不然你以为你那头伴生灵鹿,会没事就跟着我跑了?”
仙子霎时间脸色一白,半咬着嘴唇,美人这副神情,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身後的那位师弟,后槽牙都咬碎了。
最後宁远看向那苦行僧,眼中有凶光浮现,手上一招,那根剑胎入手,被他反手刺入桓澍胸膛处,钉在了地面。
“老秃驴,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是妖族出身对吧?”
这苦行僧离得越近,远游剑颤动的就越厉害,所以宁远猜测,他非人族。
只有境界不低的妖族才能让远游剑有异动,那缕萦绕剑身的斩妖剑气,几乎要压制不住。
宁远向前迈出一步,㱏手持剑,笑容意味深长。
“秃驴丶妖族丶元婴,身份刚好,今日就拿你的血来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