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这边的情况十分微妙,兵家剑修桓澍被宁远三剑打的奄奄一息,现在又被他以一根剑胎钉在地面,彻底晕死过去。
至於到底死没死,尚不清楚。
宁远也懒得去看他一眼。
桓澍来自真武山兵家,金甲峰之主,来骊珠洞天有两件事,第一个,自然是为了取走兵家的那件压胜之物。
贺小凉丶崔明皇,包括眼前这个苦行僧,在这一点都是一样,主要之事都是在洞天破碎之前,取走压胜至宝。
怪就怪在这。
按理来说,四件压胜之物还没那麽快被取走,等齐静春坐镇的六十年期限满了之後,交由下一位圣人掌管,也就是阮邛。
这行为,其实已经是落井下石了。
所以三教一家的背後,都有老东西在盯着骊珠洞天。
为何那日的黑云压境,齐先生要显化万丈法相一剑开天?
根本原因就在於此,这四人取走压胜之物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告知齐先生。
也就导致洞天不稳,天光被遮蔽,提早坠落。
此等行径,本就是落井下石。
宁远询问过此事,齐先生也说明过,失去压胜至宝后,洞天已经开始坠落,如今能稳固如常,全是被人托着。
齐静春以一己之力,单手托起了骊珠洞天。
而这位十四境的儒家圣人,从那日一剑开天之後,万丈法相就没有收起过。
如今的东宝瓶洲最北端,依旧矗立着一尊巨大法相,一只手掌在胸前平摊,稳稳托着一座洞天。
九洲飞升境以上的所有修士,都能远远瞥见这尊接天引地的法相,几乎囊括三分之一个宝瓶洲。
只是境界不高的练气士看不见罢了。
宁远想起一事,很早之前,老大剑仙借自己的手剑开倒悬山,那枚山字印的坠落,也与当下的骊珠洞天极为相似。
倒悬山有座孤峰高楼,里面有白玉京那一脉道门的九件重宝,作用就在於布置倒悬山大阵,将百里方圆的山字印悬浮千丈。
宁远一剑断开高楼,里面的四件重宝被毁,倒悬山大阵告破,自然也会下沉。
三千年前的四位圣人联袂来到宝瓶洲北部,以大神通构造洞天福地,离开之前又放置四件造化宝物,用来稳固洞天。
所以两相比较,倒悬山与骊珠洞天,在这点上是差不太多的,只要没了压胜之物,都会紊乱,直到坠落破碎。
而骊珠洞天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总共就四件,全数给人取走的情况下,没有直接山河崩碎都是好的了。
齐先生托住洞天一刻,自身修为就会下降一分。
道老二的山字印不过百里,可骊珠洞天哪怕只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也有千里方圆,高下立判。
说简单点,齐先生托着的,可不止是一个小小镇子,还有百座山峰,十几座千丈大岳。
哪怕是十四境的修为,时间长了,也会日渐消磨。
三教一家背後的算计之人,是真要齐静春死啊。
四件压胜至宝,经过三千年五十多位大修士的炼化温养,早就远超半仙兵的层次,至多比不过一些真正的仙器而已。
齐先生若是用这四件宝物来抵抗天劫,说不定就能为他抵消一部分,最後的结果,有一丝可能不死。
当然,这只是宁远的猜测而已,具体如何,无从知晓,他也没摸过任意一件压胜宝物。
不过现在倒是有这个机会……
那苦行僧眼见桓澍被少年一剑钉在地面,深深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沉声道:“只是出言不逊,再怎麽说,也罪不至死。”
“小剑仙杀性如此之重,就不怕遭到圣人降罪吗?”
宁远没有第一时间理他。
他蹲下身,仔细翻了翻桓澍的衣衫,很快便从他腰间摘下一把古朴小剑。
小剑样式古老,通体灰色,瞧着很不起眼,但宁远一眼就能认出,这玩意就是兵家的那件压胜宝物。
一座小剑冢,内里蕴藏着成百上千的‘飞剑’。
每位来坐镇洞天的兵家圣人,都会以小剑冢内的飞剑镇压那条真龙,不过具体的威力嘛,宁远也不知晓。
儒家的山岳玉牌,道门的天师印,佛教的雷音塔,加上他手里的兵家小剑冢,就是四件压胜物。
主要作用就是稳固洞天,这剑冢里的飞剑杀力,应该不算太高,估计也就玉璞境左右。
苦行僧眼见宁远所为,双手合十道:“小剑仙,放过桓澍道友,将小剑冢归还,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我可以为桓澍道友担保,此事过後,真武山不会再找小剑仙的麻烦。”
宁远依旧没理他。
他在捣鼓手里的古朴小剑,要是能催动这东西,那可就不得了了。
少说玉璞境的杀力,别说眼前的元婴境苦行僧,就是杀那头搬山猿,也不在话下。
不过他注定只能失望,这破剑冢被不知多少位兵家大修士炼化过,那烙印极其坚韧,不是当下龙门境的他所能催动的。
真气稍稍接触古朴小剑表面,立即就被一层禁制打散,如冰雪消融。
早之前宁远炼化杜俨那件咫尺物时候,就花费了不少时间,更何况是这兵家的小剑冢。
只是随意尝试,他就知道龙门境的自己,哪怕花费一辈子,都炼化不了。
宁远有些烦琐,随手将古朴小剑挂在腰间,这才抬头看向那苦行僧。
两人相距数十丈,宁远单手持剑,微笑道:“你来担保?你算个什麽东西?”
“兵家出了名的蛮横,你一个元婴境的秃驴,不过是个大小禅寺的护经师罢了,你的面子,摆在真武山面前,值几个钱?”
“虽说我敌视妖族,但你毕竟㣉了佛教,成为苦行僧多年,身上怎麽说也有点功德造化,我其实也并不太想杀你……”
“你给了我选择,这样吧,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速速离去!此事因果,你的面子不够,你的境界更加不够,冒然插手,跌境事小,丢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也就在宁远说完之後,紧接着,他又嘴唇微动。
与此同时,龙须河畔站着的陈平安,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陈平安,速去铁匠铺子,将阮师请过来,不然你宁大哥就要被人打死了。”
草鞋少年一愣,试探性小声问道:“宁大哥?”
“不然是谁?别看我前面说的那麽厉害,那只是装一装而已,真要打,我最多跟他换命。”
“前面是教你如何杀人,现在则是教你如何保命,只要青山还在,自然就有柴烧。”
草鞋少年不再犹豫,立即转身朝铁匠铺那边而去,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