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吃过江姨做的早饭後,宁远与桂枝招呼了一声,离开铺子,离开老龙城,去往南边渡口处。
之後走进一座驿站。
兴许是来得早,驿站内还没什麽人,只有几名夥计在打理。
似赵家驿站这种,介於凡间和山上,接待的客人两者都有,左手收银两,右手接雪花。
远远比不上飞剑传信,又高於凡俗的车马。
赵家驿站原本属於苻家名下,每月的利润都要上交七成,除了做去往老龙城的马车生意,还会替人在方圆数百里送信。
最便宜的自然是普通车马,只收银两,贵的就是灵马之类。
宁远当初雇的那辆马车,就是八匹灵马,收的是神仙钱。
看起来好像很亏,同样是马,也就是速度差了不少,价格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但其实宁远那时候雇佣的马车,除了基本的之外,还会配备两名妩媚女子,只是他拒绝了。
说白了就是跟青楼差不多的路数,配两位美貌女子同乘马车,客人想干点啥都行。
车夫在马背驾车,车厢内香艳如画,坐着啃丶抱着啃丶躺着啃,都没问题。
山上人修道,修来做什麽?
除了那一小撮道心坚定,只在乎登高的修士之外,有几个逃得过享乐的?
就像是凡夫俗子,一朝成了有钱人,有几个不想去那从未踏㣉过的风月场所,享受那些从未体验过的美事?
大差不差罢了。
宁远走进驿站,马上就有眼尖的夥计迎了上来,恭敬询问,“少侠,需要点什麽?”
“是否要去老龙城?或是其他地方,方圆三百里,我们驿站都能在一天之内送到。”
宁远想了想,他也不知道那少女车夫叫什麽,只好说道:“你们那位三小姐,如今可在驿站内?让她出来见我。”
那时候听她说,她在家排行老三。
那夥计一听,施了一礼後去了後堂。
很快就带了人过来,哪怕每天接的客人有许多,但那少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宁远。
“少侠怎麽又来了,还想要去哪游玩吗?”
“不对啊,北边就是老龙城,南边只有茫茫大海……”
宁远笑了笑,说出了此行目的,“我来接手驿站,想必苻家已经处理了此事。”
话音落下,那少女就张大了小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昨日苻家那边,就有主子派人前来,找老爹说了此事。
赵家驿站换了主人,说是一位宁姓神仙。
原来就是这位少侠啊。
少女心思转的很快,连忙欠身施礼道:“原来是主子前来,玉娆这厢有礼了。”
“我爹与两位兄长就在後堂,奴婢这就带您前去,我爹会把驿站的账目给您翻阅。”
赵玉娆,好名字,比那苻春花好听多了。
但宁远一愣,问了一句,“为何自称奴婢?”
“你与我只是生意上的关联,最多不过叫做东家,又不是奴仆与主子的关系。”
赵玉娆轻笑道,“主子有所不知,我们赵家驿站之前所属苻家,身份是下人,自当以奴仆自处,不是奴婢是什麽。”
一口一个主子,虽然听着很爽,但宁远总感觉不自在。
叫老爷可以,但主子不行,宁远遂摆手道:“现在我接手驿站,就没有这些规矩了,以後叫我东家就可,更不要自称什麽奴婢。”
“我也不去见你爹了,往後这驿站你来做主,我只跟你商量。”
赵玉娆抬起头,神色激动。
宁远落座掌柜交椅,赵玉娆连忙为其倒了杯茶。
“往後驿站的收成利润,半年交一次,驿站与我五五分账。”
“要是我不在老龙城,你就去城内泥泞街那座宁家的糕点铺子,将钱财交付给掌柜就可。”
赵玉娆在一旁听的很认真,全数记下。
只是好像还没从天大喜悦中回过神,依旧是低头欠身,作奴婢模样。
宁远皱了皱眉,暗叹一声。
“东家,奴……玉娆记下了。”
赵玉娆说完,挠了挠头。
宁远点点头,随後又道:“我很快就会离开老龙城,往後驿站要是有什麽处理不了的事,也去找那宁家铺子的掌柜。”
“还有……算了,关於驿站的事儿就这麽多。”宁远想到一事,但最後还是没说。
是关於那伺候客人的‘特殊’待遇,难听点就是娼妓。
他本来是想要废除这个,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顾清崧说的对,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反面。
宁远不喜这个,他身为东家自然可以直接废除,哪怕会减少驿站的盈利,但他也不缺这点钱。
可如果废除,那些做这行的女子,又该以什麽谋生?
这些都是凡俗女子,因为相貌不错,被苻家带到老龙城,培养管教。
以姿色而论,最好看的,估计送到了苻家子弟的床上,次一等的,可能成了端茶送水的下人。
再次的,就是送到家族铺子里,做这等买卖了。
可怜是真可怜,但已经如此了,又能如何呢。
这些女子,基本都在很小的年纪就来了老龙城,大多数都是父母贱卖给了这些大家族。
毕竟重男轻女,在山下是十分常见的事。
还没学会谋生的本事,就被人管教成了奴婢,若是宁远废除这生意,这些女子拿什麽过活?
这里面,大多数人,连小时候的家在哪,都不清楚了。
顾铁头的那些死理儿,确实有点道理。
以宁远的实力跟财力,完全能买下更多的铺子,让这些女子去里头打下手,有个正经差事。
可他不是圣人,不会去做这些。
不过恐怕即使是圣人,也不会这样去做。
教化之道,不是牵着世人去走,而应该是传教理念,让世人自己去走,自己去选择。
更别说,宁远就算帮了这些女子,可老龙城数十万类似之人,谁去帮?
宁远不会以圣人自居,更不会做那圣人之事。
他更喜欢阿良那种,身为山上仙家,却是一名江湖侠客。
路见不平,自然出剑,以自身立场与道德为底线,给予身边的弱者自由,好似画地为牢,却甚慰人心。
人心之事,最费思量。
宁远真去做了,去‘帮了’这些女子,这些人难道就会心存感激之心了?
那可未必,这‘娼妓’营生对她们来说,来财极快,去做那打杂的活儿,一月下来能有几个铜板?
好事容易成了坏事,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不过如此。
何况人心本就不可试探。
一杯茶下肚,宁远吩咐了一事。
“去准备一辆马车,跟上次一样。”
赵玉娆领命,遂亲自去挑选。
宁远没有过多逗留,在走出驿站时,迎面碰到了一位绿衣女子。
范峻茂。
昨日范二离开铺子之前,宁远嘱咐他带了句话给他姐姐。
范峻茂一见到宁远,当即单膝跪地,喊了一句主子。
上一次见面,两人差点生死相向,而这一次,却是天壤之别。
宁远对她没什麽好脸色,板着脸道:“随我一道,接二掌柜回来。”
“喏,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