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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白雪,从高山往下看去,整个花锦城好像都沉寂在白雪之中。
可是越是这样,阿辞总是觉得,在一片死寂的宁静之下,在酝酿着一场更加巨大的风暴。
林昌很是健谈,在路上总是和她交谈着,但是每次说完的话,却又种滴水不漏的防备。
约莫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山匪的山门口。
山门口的人看到林昌时,也是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看到身后的阿辞时,眼神带着警惕打量了一会儿,林昌以自己的学生这个身份帮阿辞混了进去。
林昌对于路况也是轻车熟路,他笑着说道:“这山上的大当家也算是老夫的半个学生。”
阿辞点点头,看着周围的山林茂密,若是从远方看来,在一片白色之中根本寻不到自己的身影,这样有利的地形,而且这山可直接眺望到三江的情况,同样的,李盛年的情况也是一览无遗。
联通山下的商路,看样子这些人可是劫了许多。
山上的设施也很完备,那些房屋住宅之中也会有妇女孩童,老媪老翁。就像是寻常不过的村落。
可是却在这时,有人却拦着两人的去路。
“站住!”
阿辞身躯一僵,扭身看去时,就看到了一个三角眼,身子魁梧挺拔,身上的轻甲下身着一身较为华丽的貂皮长袍,那长发卷曲披在身后,并未梳着发冠,而是用抹额绑在脑后,此时那三角眼之中带着徐徐的打量。
可是阿辞一眼看着这个人时就不喜欢,此人身上带着懒散,看着人时眼神之中带着轻蔑,好像眼前的人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甚至有种两面三刀的感觉。
此人日后定会是叛徒。
林昌微微笑着,神态算不上非常恭敬,但是却还是作了揖:“原来是二当家,二当家这是刚回来?”
他就是二当家?
怪不得,此人和元川途甚是般配。
那二当家撇了眼林昌,他根本没有将眼前的老人放在眼里,但是却还是颇有几分忌惮。
他走上前来:“我听说这山下有人要带兵清剿我们虎威山寨,特来查看。”
阿辞微微垂眸。
林昌看到了这个二当家显然是对阿辞产生了怀疑,于是说到:“二当家误会了,这是老夫新收的弟子。”
阿辞抬手作揖。
二当家沉声道:“抬起头来。”
阿辞缓缓抬头,抬眼静静地注视着二当家的眼睛,神色如常。
这时二当家只觉无趣,谁要这个老头是他大哥身边的人,还说什么这个老者是花锦城的希望。
总是就是有许多的大道理,自己根本听不进去。
要他说,他们就应该跟着那个三王去打仗,说不定还能够得到军功,这样也就不用在山上为寇了。
还天天被那些百姓念叨。
保护费也收不起来,自己的酒钱都凑不齐。
“走吧走吧。”
他十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林昌浅浅点头。
阿辞这时微微扭头看着那二当家离开的身影。
大当家住的地方和二当家住的山头不在一起,这大当家住的地方倒是有些人样,至少像个正常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那些栏杆上系着彩色布条,林昌解释道:‘“这些是山寨中的人的祈福,也算是他们的一种信仰。”
立于高山之上,俯瞰着万里山峰绵延曲折,寒风灌入之下,阿辞接连咳嗽起来,但是肺腑之中却是一阵清凉。也有了一些豁然的心境。
阿辞微微笑着:“此地眼界开阔,风声依旧而不扰人,这位大当家恐是位心胸阔达,有着宏图壮志之人吧?”
林昌笑而不语:“你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阿辞被林昌的这个关子勾起了兴趣,若是位心胸阔达之人,或许这件事情可能会容易地谈拢。
“林老,您来了,快进来坐嘛,今天太冷了,快进来。”
这个口音她倒是觉得有些耳熟,林昌或许是察觉到了阿辞的疑惑,他说到:“这位是敖兰珠,大当家的妹妹。”
阿辞说到:“他们不是妖域的人。”
她以前在各个地方打仗的时候,各个地方的口音都知道些,也会说一些,只是这个口音不像是妖域的,倒像是北荒那边的。
林昌点点头:“没错,他们是北荒人,北荒在百年前发生了战乱,北荒之神也因此陨灭,很多北荒的部族都各处逃生寻求着出路。”
阿辞看着敖兰珠那白皙的皮肤,以及那水灵灵的蓝眸,脸上漾着甜甜的笑,那一头带着点金黄的长卷发披在身后,就像是一个冰雪公主一样,美得让人驻足痴望。
敖兰珠将热水端给阿辞,阿辞接下后说了声:“谢谢。”
随后林昌接着说到:“敖兰珠还不怎么会说妖域的话,因此有些奇怪,你不要见怪。”
阿辞笑着说到:‘没有,我倒是觉得这个小孩很有前途。’
敖兰珠扒着火塘中的火炭,然后便是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阿辞。
阿辞被她盯得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然后问道:“怎么了?”
敖兰珠则是笑着,说到:“你长呢真好看。”
阿辞变成男身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好看,笑了笑:“谢谢,你也很好看。”
敖兰珠笑着,这时,屋外响起了声音,一个男人说了话,阿辞听不懂。
敖兰珠却是很开心地站起,忙跑着去开门:“阿哥回来了。”
阿辞这时候看着林昌说到:“他哥哥就是大当家吧?”
林昌摸了摸胡须,点点头。
阿辞起身站在敖兰珠身后看到了一个头发乌黑发亮,一头长卷发披在身后上面点缀着银白的饰品,那些辫子藏在卷发肩,随着他的一起一落而晃动着,那身姿挺拔,身形还算健硕,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魁梧,看着背影就是一个少年。
腰间腰带上悬挂着的清脆的响铃一晃一晃的,叮铃作响。那墨兰长袍下是一双锦灰的长靴。
敖兰珠笑着用妖域的话说道:“哥,林老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很好看的叔叔。”
敖易的身影一顿,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寨子中的人后,扭身就看到了阿辞。阿辞静静地看着他。似是打量又似是描摹。
此人皮肤相比较敖兰珠,有些偏黑,不过倒也算是一种健康的肤色,一看就是长年上阵拼杀所留下来的,他额发拢向脑后,饱满的额前是玄色带着银色的抹额,那眼眶深邃,浓墨剑眉,眼底酝酿着的情绪让人看不清,但是阿辞总感觉这样一双眼睛静静地,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人的时候里面是暖的。
背影虽然像个少年,可是面部却带着几分野性。
或许是因为他的短胡茬,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他擦了擦手,对敖兰珠说了话,阿辞不知道他讲了什么,但是敖兰珠很开心地跑了出去。
阿辞看了眼敖兰珠跑去的方向,接着就看到敖易慢慢向她走近,然后说道:“你就是林老带来的人?”
阿辞抬手作揖:“在下阿辞。”
敖易抬了抬手:“行礼就不必了,寨子里没有那么多妖域的规矩。”
他的妖域话说的倒是流利,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阿辞才觉得错了,是北荒的人都长得个高,还是自己现在的这副身体长得太过于娇小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里面有着徐徐的疲惫。
看到林昌时,他的目光带了些柔色:“林老。”
林昌抬头笑着:“你回来了?又去打猎了?”
敖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小妹想吃了就去打点给她。”
阿辞站着看着两人这副熟络自然的样子,倒是不觉得这大当家是林昌的学生,倒像是儿子。
这时候,林昌抬手介绍道:“这位是阿辞,三王的军师。”
敖易顾及林昌的面子,介绍着自己:“敖易。”
但是这样就算完了。
阿辞知道了,此人恐怕并非如她所想一般好对付,看着他听到三王的名字的态度,这人恐怕对三王颇有微词。
这时敖易的神色才微微一变,抬眼看着阿辞,说到:“我知道,弟兄们也跟我说了。”
阿辞抬手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我这次请求林老帮忙,就是为了见大当家一面。”
敖易放下杯子,那带着几分如狼一般野性十足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说道:“见我作甚?”
阿辞说到:“请大当家出山,与我们一同击退敌军。”
敖易这时却毫不留情地说道:“和那些叛军一起?”
阿辞知道敖易说的叛军是谁,同样她也猜到了几分敖易一直不想下山的原因。
林昌这时起身说道:“老夫坐的够久了,先去厨房看看,你这小子到底打回来了什么?”
敖易轻轻一笑,看着林昌:“林老定不会失望。”
林昌走后,敖易也不再装了,直接说到:“此事免谈,若是你们想要上山来围剿我们,也请自便。”
说着,他放了几根柴火进去,那火塘之中的火苗再次一涨,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底是那么的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阿辞知道他在等着时间,等到差不多了再出去,这样也不会驳了林昌的面子。
阿辞这时问道:“恕我冒昧一问,您和三王是有什么过节么?”
敖易嘴角扯起冷笑,他并无抬眼:“没有,就是单纯的厌恶。”
“可这又不是你不肯援兵的借口?”
敖易缓缓抬眼,静静地看着阿辞,那眉头微抬:“你还真是忠心不二啊,替你家王爷博得名声,替你家王爷刻意接近林老,今日还特地上山来找我,这些事情一定费了你不少心思吧?”
阿辞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对于敖易的讽刺和羞辱,她不以为意,只是说道:“我做那些只是为了花锦城的百姓。你也一定知道,西荒大军已经攻破了几城,如若再攻破花锦城,你觉得李盛年会放过你们这些从北荒逃难而来并且占山为匪的匪贼么?”
敖易眼底缓缓愠怒,他盯着阿辞,许久后,才说道:“与你无关,我们就算是匪贼,也好过你们这些畜牲。”
这敖易一定和元川途那个废物有过节,而且还是极大的伤害。
看着敖易如此油盐不进的样子,阿辞直接说道:“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至少为了敖兰珠想一想吧!她还那么小,你难道………”
砰的一声,敖易直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随后直接大步逼近她,那目光如狼,他好像恨不得直接掐断阿辞的脖子,可是换来的是敖易的一拳。
阿辞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狼狈倒在身后的柱子上,脚步趔趄了一下,眼前顿时昏花。
敖易捏紧拳头,直接恶狠狠地出言警告道:“若你不想死,就不要拿你这张臭嘴叫敖兰珠的名字。”
随后,敖易开门,留下冰冷至极的话:“屁放够了就滚!”
等到他的脚步声慢慢飘远,有人进来了,看着他,那口吻带着几分不耐烦:“走吧。”
阿辞只觉口中满是血腥味,甚至可以感受到有几颗牙齿微微松动着,她吐出口中的血,用舌头顶了顶脸颊,看着敖易大步流星走远的身影。
他的手下将阿辞送出山门看着阿辞走远后,才转身回去。
天已黑,阿辞嘴角肿着,微微触碰都传来剧痛。
她回到了他们住下的那间宅子里,刚推开门,九和闻声跑出来一看,看到阿辞时,一喜:“辞先生。”
她赶紧朝着屋内喊着:“辞先生回来了。”
先跑出来的是阿寻,可是阿寻看到阿辞脸颊上的红肿还有嘴角的伤时,蹙眉,眼底是惊讶,慢慢是愤怒:“谁干的?三王打你了?!!”
听到阿寻这么一说,九和才发现,也惊讶不敢说话。
瑞羽则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王不会把你赶出来了吧?”
阿辞摆了摆手:“没有,是山匪打的。”
阿寻沉默不语,那眼底沉沉,阿辞看到了他这般生气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瑞羽这时说到:“我听说三王要上山剿匪,被打的人不应该是他么?怎么是你?难道三王被打败了?只有你一个逃回来?”
阿寻蹙眉盯着瑞羽:“瑞羽哥。”
瑞羽乖乖闭嘴,听着阿辞说:“他怕被打就没去,也怪我自己,没打听清楚山上的情况就去了,被人赶出来了也正常。”
九和这时也为阿辞打抱不平着:“那他们也不能打人。”
阿寻这时对瑞羽说:“帮小辞哥上一下药。”
阿辞知道他要去干嘛,于是连忙拉住他:“你们全部过来,我有事情交代给你们。”
桌子上,大家围坐在一起,阿寻小心翼翼地帮阿辞擦药,阿辞倒是面不改色,这轻微的痛楚她早就习惯了。
擦完药后,阿辞问道:“你们可知道虎威山寨和三王之间有什么过节?”
瑞羽摇摇头,阿寻这时说到:“那个虎威山寨的二当家不是一直都想要投靠三王么?怎么还会有过节?”
阿辞微微拧眉将自己今天见到的听到的跟他们说。
说完后,瑞羽恍然道:“你早说是大当家。”
阿辞攒眉看他:“怎么了?”
瑞羽缓缓说道:“你也知道了这大当家是什么背景,可是你知道他为何会占山为匪么?”
阿辞摇摇头。
瑞羽说道:“因为那伙叛军。”他接着说道,“他们一路从北荒逃出来,在路上就遇到了那伙叛军,结果,很明显,他们被抓去西荒做苦役,长达几年我也忘了,但是好不容易逃出来后,那伙叛军之所以从西荒投靠到先王妃手下,全部都是因为这个大当家。”
阿辞:“是他设计的?”
瑞羽点点头,然后接着他的神情渐渐暗淡下来,只听到他说:“因为在做苦役期间,他的妹妹被叛军中人轮番侵犯了。”
阿辞的手微微一抖,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本应该哀伤,本应该同情敖兰珠,可是她却只有一个念头:那些人一定要死。
瑞羽接着说道:“听你那么一说,那个大当家之所以如此厌恨三王的原因,一切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驻守的城池失手,他们就会顺利来到妖域,就不会在失手的城外遇到那些叛军,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所以,敖兰珠神态总是和孩童无异,是因为,她疯了。
咔嚓一声,阿辞缓缓看着自己手中被捏碎的杯子。
阿寻赶紧查看着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可是却一句话也没说。这些消息对于大家来说,都太过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