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巡当时一直被母亲约束着不许出宫,这一日听说俞晴染了时疫,太子去探望时在她院子里待了许久。
他担心俞晴病重便深夜趁守卫熟睡,偷了母亲的腰牌出宫。
他翻墙进了俞晴的院子,只觉得整个院子黑影幢幢瘆人的很。
快步跑到她屋子外却只听到微弱的声音喊着:“母亲,母亲,我怕!”
“母亲,你不要走,母亲你再抱抱我吧!”
萧巡心中不忍,开门进屋坐在她的床前轻轻拍她后背,却被她身上高热的温度骇了一跳。
他轻晃俞晴,“晴儿,晴儿,你醒醒!”
俞晴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十一二岁的萧巡,眼中的泪水不停流下,“十一!好难受啊,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不会的晴儿,我现在让人宣御医来!”
“不,不要,不要惊动太多人,你陪陪我就好了!”
说着话,她的眼泪如断线般的珠子不停滑落,哽咽着说道:
“十一,今天李嬷嬷死了,她让我吃石榴皮,也总是打我,将她赶出院子就好了,太子哥哥为何让人将她打杀?”
萧巡帮她擦去眼泪,学着母亲照顾他的样子轻拍她的后背,“若不是如此,以后你的仆人仍会重蹈她们的覆辙!
今次重罚之下,以后你的赏赐才会让她们觉得难得。
若你总是如以前一般对他们听之任之,她们只会觉得你对他们的赏赐都是理所应当,又怎会将你看在眼睛里,更别提放在心上?”
俞晴泪眼迷蒙懵懂的看着萧巡,“所以,你觉得太子哥哥做的对吗?”
见她小脸烧的通红,萧巡心中不忍,哄着她道:
“好了,乖晴儿,你先喝些茶水,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再让人宣御医!”
俞晴烧的迷迷糊糊,就着萧巡的手喝了口不知在桌子上放了多久的凉茶,只觉得遍体寒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从这日之后,萧巡每日来谢府探望,萧贠此时却忙着即将到来的加冠礼。
谢瑔念俞晴这些年受了太多苦,好容易寻回却又受奴仆如此欺侮,心中对她是又怜又悔。
他一世英明此刻却丝毫不顾及俞晴此时是大字不识的九岁幼女,竟悉数将谢霜所留资产通通交到俞晴手里。
要知道当时谢霜成婚时即使与谢瑔闹得不愉快,但是作为家中幼女,他仍是将为她准备了二十年的无数金银玉器、十几处商铺良田悉数与她做了嫁妆。
俞晴毕竟年幼,突然得到如此财富是福是祸先按下不表,只说谢珏久久站在萧瑟房门之外。
他深知那些年俞晴不易,他也深知他应该痛恨她。
仰头看天,他的脸被冻的有几分麻木,心中却积攒不起一丝仇恨,他没有办法去恨一个拼命生活却总也挣不脱命运的人,她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努力的人,可她也是他见到过的最凄惨的。
萧瑟在屋里侧身看着俞晴的睡颜,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划过她的额头、鼻尖。
他轻轻微笑,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多好,他虽身体抱恙,却能有俞晴相陪,如此便也算是圆满。
可是,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匆匆来报监察院派来的人遭人投毒,如今虽已请了郎中,却生死未知。
萧瑟看着俞晴,沉吟着没有开口,又过了两个时辰,郑府派人来说郑夫人催着郑琢和俞晴带着郑媛儿启程北上,让他们三人回京陪着郑氏一起过年。
俞晴看向萧瑟,回京的路何止千里,他的伤受不住沿途颠簸。
而此时河道已经结冰,水路根本行不通。
他知晓她心中疑虑,心中不忍与她分开,迫于眼前形势却还是低笑道:“你与他们先回,我养好了伤便动身!”
俞晴深深的看着他,“殊七何时回来?”
“或许,这一两日!”
她还要说些什么,门外有人通传郑媛儿和郑琢收拾好了包裹,只等着她上路。
俞晴失笑,“媛儿和表哥还真是急脾气!”
谁知她来到前院便看到郑府管家郑永祥带着几个家丁,她心中疑惑,见他们纷纷拱手行礼,连忙虚扶,
“祥叔,您怎的亲自前来?”
“啊,如今隆冬腊月,往北的路上冻了不好走,老爷让我来送少爷和两位小姐回京!”
“舅舅思虑周到,如此,我们便上路吧!”
她说完,回身看向后院,萧瑟坐在轮椅上对着她挥手,她微笑点头便上了马车。
谁知一路上郑媛儿和郑琢沉默了两日,直到出了杭州府地界,郑媛儿也一直表情恹恹。
俞晴心中疑惑,向郑永祥打听,他也是三缄其口。
直到过了开封府,几人才放松些,回到京城已是腊月二十七,郑氏焦躁的在家门口等着。
直到看见他们二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现在大雪之中,她才长出口气,命人回去,将煮好的饭菜再热上一遍。
下车时,郑媛儿远远的看到郑氏便扑了上来,扁着嘴叫道:“姑母!”
郑氏也含着泪答应,俞晴思念郑氏许久,走过来福上一礼道:“母亲!”
郑氏看着她通红的鼻尖,轻拍她的手臂,“怎的出去几日,还和母亲生分了?”
说完,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她拉到怀里,郑琢也过来见礼,她抬头看着他的个头,打趣道:
“哎呦,谁成想小时候的爱哭包如今竟长这么大个!”
郑琢看了看身边众人,一跺脚撒娇的喊道:“姑母~”
郑氏失笑,“我还真是看错了,这不还是我们家黏娇娇吗?”
众人大笑,待郑永祥带着众人行礼,才与郑元澈和紫怡吩咐着手下将行礼物品搬进院子。
进门时,俞晴回头看向风雪之中,谢珏满身风霜的站在对面街角,他护送她们一路,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露面。
回到家里,郑氏少不得对他们嘘寒问暖一番。
俞晴却左右环顾,低声问张嬷嬷怎的不见于庭,后者为难的看向郑氏。
郑氏轻咳一声说道:“他奉旨去了杭州府查案!”
俞晴心中震惊,“我怎的没有见到爹爹?”
郑媛儿和郑琢将脸埋的很低,郑氏开口道:
“你父亲他们公务在身也实在繁忙,哪里得空见你?”
俞晴看向郑媛儿和郑琢,他们显然之前是知道的,然而转念一想或许他们隐瞒也是为了她好,只得撅起小嘴说道:“此事不该瞒我!”
郑氏原本拉着郑媛儿的手,此刻走了过来挨着她,“是我的主意,临近年关,还不是怕误了你们回来陪我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