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婆子几息间便没了气息,屋内几人心中大骇,俞晴瞬间只觉得后背发凉。
到了此刻她才惊觉谭家竟使用如此剧毒来置她于死地,她到底是低估了他们的手段,也低估了对方想要她死的决心。
手上动作丝毫没有迟疑,躲开迎面而来的攻击,闪身冲到胡凤儿面前。
她身后的几个嬷嬷都冷眼看着屋里的热闹,没料到俞晴眨眼间便到了近前,她取下发髻之上的金簪直抵胡凤儿的脖颈而来。
“让她们停下来!”
胡凤儿被她挟持,惊骇于她的肃杀之气,却还是强自镇定心神,“我猜你不敢杀我!”
“是吗?”
俞晴话音未落,金簪向前递出半分,胡凤儿粉嫩的脖颈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她尖利的嚎叫:“啊,杀人了,于晴杀人了!”
“啊,见血了,我活不成了,你们也别想活!把她们都给杀了!不,我要抓活的!哈哈,抓活的!”
“我要亲手喂她们喝毒药,我要看着她们肠穿肚烂而死,哈哈哈,我要亲手送你们去死!”
胡凤儿双目赤红,面目狰狞。
俞晴见她状若癫狂,只低声冷喝:
“你恐怕高兴的太早!”
俞晴看了一眼室内,此时一个婆子将吴嬷嬷打倒在地,另一个嬷嬷正朝徐夫人扑去。
她心中警铃大作,若是其他几个嬷嬷冲将过去,徐夫人怕是危矣。
情急之下,伸手取下胡凤儿鬓角金质镶翠的珠花,扔到漆黑的院子里。
大喊道:“刚那个珠花,谁捡到就是谁的!”
几个嬷嬷听的清楚,面面相觑。
一个长相憨厚的问道:“当真?”
俞晴说着,一把将胡凤儿耳朵上纯金打造、镶嵌着水滴状羊脂白玉的耳环一把扯下,用力扔了出去。
“去晚的,可是捡不到!”
几个嬷嬷面面相觑,听到胡凤儿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动作慢了下来。
见她们仍不为所动,徐夫人那边眼看落入下风,情急之间,取出荷包中放着的一把金豆子扔了出去。
见几个嬷嬷终于追着金豆子闪耀的光芒而去,俞晴才松了口气。
一掌打在胡凤儿的后颈,顾不上她软软倒下,快步走到徐夫人身边,一脚将正欲惩凶的那个满身横肉的嬷嬷踹开。
此人巨大的哀嚎声将门外寻找金豆的两个嬷嬷吸引,她们掂掂手里的金豆相视一笑,“够本了!”,说完便反转身子,朝屋内走来。
她们俱是身形高大,且肩宽体胖,俞晴紧了紧手指,若尽力一博,她或许可以脱身,却很难保证徐夫人周全。
再三权衡,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荷包,眼见丢金子保命的方法行不通,只得扶徐夫人在主位就坐。
徐夫人做了多年当家主母,也是个临危不乱的,理了理散乱的鬓角,“你们是哪家的婆子?不论胡凤儿许了你们何种好处,我们徐家都可奉上双倍!”
“呵,不论我们是哪家的,今日你们都出不了这个屋子!
只不过,你们拿出些黄白之物,待会儿我们动手时尽量利落些,给你们留个全尸!”
“既然到了此时,你们何不表明身份,也让我们死的明白!”
俞晴扶起一把紫檀圈椅在徐夫人身旁坐下。
几个婆子嗤笑,“呵,你们挡了谁的路,你们自己不清楚?要我们嚼什么舌根?”为首的婆子双手叉腰,像一座小山。
另一个婆子却不认可。
“别说了,小心再坏了规矩,赶紧的,鸡鸣以后我还要回去磨豆腐!”
她刚说完,身后另一个嬷嬷捅她的后背:“蠢货,她们两个还没有死,这么说她们不就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
“现在她们不是要死了吗!”
“要你多嘴!”
见几个婆子油盐不进,俞晴拿起桌子上盛放瓜果的盘子,将其在桌子上摔碎。
拿起一片片碎裂的瓷片快速朝着几人掷去。俞晴时常练习飞镖,此时的碎瓷如一枚枚飞剑激射而出。
几个嬷嬷捂着染了血红的手臂哀嚎,胡凤儿此时幽幽醒来,尚未缓过神来,便被屋内境况骇的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见她雇来的几人捂着手臂,乱做一团,心中气闷更甚。
她尖叫一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拼了命的朝徐夫人而去。
嘴里还不停说着:“姓谭的,今日我与你鱼死网破!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索命!”
“我说胡凤儿,你莫要撒泼,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自己误食了东西,与我何干?”
“若不是你,我怎会误食?我不管,他那时候在我肚子里已经会动了,我那苦命的孩儿!”
胡凤儿说着便走到徐夫人面前。
她素来娇养惯的,哪里是宋嬷嬷的对手,只是几个回合,便只有蹲在地上喘息着谩骂的力气。
徐夫人无奈叹气:“当年,老爷已经命人将此事查清,与我无关,时至今日,你怎的仍念念于怀?”
“你说的轻巧,那一日我只吃了你屋子里的点心,回去便腹痛难耐!若不是请动了宫中太医,那一日我便是一尸两命!”
“哪里的话?我们徐府子嗣单薄,新垵只有善垵这一个兄弟,你若能再诞下一儿半女,于我们都是好的!”
徐夫人说到这里,胡凤儿只冷冷低笑,俞晴以为此时的她正省悟自身错误。
却不想,胡凤儿突然发难,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徐夫人面门而来。
眼见她披头散发到了近前,俞晴情急之下空手接住白刃,纵使胡凤儿柔弱,掌心触及刀锋那一刻,尖锐的触感让俞晴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顾不上滴滴滑落的鲜血,左手成掌,拿手背将胡凤儿拍出几米远。
躲在她身后的徐夫人惊呼着拉过她的手掌,连忙拿了帕子为她包扎。
胡凤儿却又一次朝着她们扑来。
俞晴转身一脚朝她踢去,胡凤儿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爬起来又一次捡起地上的匕首刺来。
徐夫人只觉得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厉声喝到:“胡凤儿,你今日是疯了?你刺伤了晴儿,如今还不收手?”
“今日能有此局面,难道不是你想要她的命吗?此时怎么反倒心软了?”
胡凤儿用手指揩下嘴角血迹,缓了缓继续说道:“于晴儿,今日是这徐谭氏要你的性命,你怎么反过来护她?”
“要我说,你若是有骨气的,便将这匕首拿去,亲手了结了她!”
听她这样说,徐夫人心中惊骇,后退半步,却听到俞晴的话如风一般淡漠。
“我们的事,不劳胡姨娘费心!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将匕首放下,待公爹和新垵回来,母亲还可保你一命!”
“呵,老爷远去百里,哪这么容易回来!”
胡凤儿起身,口气森寒:“我原不想提,今日能有如此一遭,也要拜老爷和新垵所赐!”
“你胡说,你每日里的吃穿用度,老爷何时亏待过你,你一个妾室怎的不知满足?
至于新垵,他极少来后院,偶尔过来,也是对你们恭敬有加!”
“恭敬有加?他如今二十有三,虽勉强娶了于晴,却一直无后,做事也只顾个人好恶!
而我的善垵,做事圆融,为人周到,如今也开枝散叶,老爷却以他是庶出为由处处打压,还不让他走仕途!
你叫我怎么不恨?我恨透了你们,恨透了你们的虚伪,你们以为给些吃穿,我们就要感激涕零?我呸!我只觉得恶心!”
胡凤儿激动的满脸通红,拿匕首在面前挥舞。
俞晴怕她伤到旁人,趁她不妨,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捏住她的手腕,将匕首甩了出去。
失了匕首的胡凤儿像疯子一般,在地上撒泼,嘴里不停嘶喊。
徐夫人躲过一劫,心中满是后怕,不住的拍着心口,眼泪也都不听话的涌了出来。
俞晴不愿看胡凤儿如此失态,捡起匕首走出屋门,看着窗外被月色照亮的一切。
虫鸣阵阵,月亮挂在当空,不知不觉已经是后半夜。
她微微闭眼,一股子疲惫涌上心头,她早已料到此次不易,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日这样。
宋嬷嬷拿细绳将胡凤儿捆起,着人将她扔进柴房。
俞晴回到淑华苑,院子里灯火通明,云裳和紫怡忙着让几个小丫鬟烧水为她浣洗。
一夜忙碌,却不知朝南去的官道上十几匹骏马奔驰,骑马的人皆着玄衣,到了姑苏城下分成三股,各自隐匿进无边的夜色之中,先按下不表。
之后的几日,徐府的下人们做事小心翼翼,阖府安静的似乎只有虫鸣。
徐夫人整日里如徐老夫人一般整日里只诵经礼佛,每日里连俞晴几人的早晚定省都给免了。
俞晴落得几日安宁,让紫怡、紫萱带着几个小丫鬟将库房仔细清点了一遍。
本以为徐贤和徐新垵接到府上报信便要赶回,谁知过了六七日仍不见动静。
这日,俞晴正看着云裳给她手心的伤口换药。
打开布条,原本皮肉外翻的伤口,如今只剩下一条清浅的疤痕。
俞晴忍不住笑道:
“曹大医说的没错,按他的方子调理,不出旬月便能痊愈,连个疤痕都不会有!”
云裳抽了抽鼻子:“哪有这么容易?小姐那日回来满身是血,几乎要将人吓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