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于庭后背有些佝偻的走远,俞晴回到屋里,与郑氏坐在榻上看几个下人收拾混乱的房间。
“母亲,于宝儿今日为何如此?”
“唉,本想着让他去书院能远离了之前与他遛鸟走马的一帮纨绔,谁知他去了以后总是以各种名目要钱。
以前我可怜他一人在外尚且年幼,每次都默默的给了。谁知他这次开口就要五千两。
你刚出嫁,我把能陪嫁的都陪走了,哪里还有这五千两银钱?”
俞晴摇头,“母亲也该为自己留些体己银子!”
想起那日十里红妆,为了让所有嫁妆全部出门再进入徐府,送亲队伍足足绕了半个御城,引来无数人艳羡。
她红了眼睛,一定是上一世吃了太多苦,上天才在今生派来这样一位母亲来爱她拯救她。
郑氏擦了下眼角,之前的颓唐消失不见:“这些银钱留下来做什么?留下来的难道都好过了他们?
他们这起子小人,我一点都不留给他们!”
“母亲!”俞晴拉起她的手,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这些您留着傍身,舅舅那边我也派人每月送去例银!
现如今,几个铺子都在挣钱,东城西城的穷人,就算穿越大半个京城也要去知善斋让曹大医瞧病!”
“如今我们娇娇长大了,但是呢,生意的事情过得去便好,不要勉强!”
“好的母亲!”
郑氏接过几张银票,展开来仔细的看,嘴角弯起,“你不用给我的,我又不缺花用!”
说完,又反复的看,似是第一次见到银票那般。
待她离去,郑氏将宣纸展开,用蝇头小楷将今天的事情写于纸上,并附上四张银票中的两张,让下人拿去驿站寄给郑榧。
言语中满是自豪,她养的女儿有了自保的能力,还有反哺的孝心,只觉得就算今日离世,她内心里亦是满足。
而离开于府的俞晴,心中仍是气闷,尤其于宝儿离开主院时的那副嚣张嘴脸,让她内心充满不安。
让麦冬回于府打听,得知于宝儿受了伤也不安分,从于庭那里得些银钱便朝着烟花酒肆而去。
得知如此,她被气笑,还真是一个不知悔改的,今日的事情竟不能让他有丝毫收敛。
换上一套男子的宝蓝色直裰,收拾好头发,紫萱身材高挑穿着小厮的衣服跟在她的身后。
紫萱没有跟着回于府,不知发生何事,只是疑惑今日为何云裳没有跟来。
待进了烟花之地,她才吐舌,云裳素来胆小,在男子聚集之地,确实容易露了马脚。
走过一串小巷,被无数脂粉熏的头晕,刚进了芜烟苑便看到于宝儿肥硕的身躯在二楼若隐若现。
叫过一个小厮,给了几个铜板,指着楼上,“请将那位胖公子叫到门口来,你说烟儿姑娘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小厮应声离去。
待于宝儿来到门口,看清她的打扮,见鬼一般想要离开,却被她抢先堵住退路。
“于晴儿,你想要怎样?”
“你今日离开时咒骂我母亲的几句,我还没有讨回来!”
“呵,我咒骂你的母亲,她霸占着我母亲的位置,我骂她又能怎样?”
“我母亲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你母亲不过是于家的妾!”
“我母亲与父亲有婚约在先,你母亲在后,怎的不是霸占?你母亲高门贵女又能怎样,祖母在时,还不是天天的受尽磋磨?”
俞晴咬牙闭上眼睛,“祖母磋磨我的母亲,你和你的母亲就敢暗害我们?”
“哪里的事?”于宝儿心虚,后退一步。
“你母亲的毒药是从哪里得来?”
“你,你说什么?”
“让人吃完,过几个时辰才会发作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你,你胡说什么,箭毒散可不是我给的母亲!”
“那玩意儿叫箭毒散?”
俞晴逼近一步,于宝儿后退一步,一步一步的退到死胡同里。
她攥紧拳头,咬着牙问道:“你要怎样才可以放过我的母亲?”
“呵,哈哈哈,于晴儿,你是怕了,怕我杀了那毒妇?”
俞晴抽出腰间软鞭,用力朝他抽去,“你再这样说她,我便用这软鞭抽到你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她发狠,于宝儿缩了脖子,“你们放了我母亲,我便…”
正说话间,一个护卫从巷口路过,他们掩映在巷子尽头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那人想要进来一探究竟,却被一个玄色身影挡住去路。
只见他眉目冷厉,气势逼人,那人本能的想要后退,却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直到殊九冷喝一声:“滚!”
那人才惊醒一般逃开。
见有人路过,于宝儿发声呼救:“救命啊,有人要非礼我啊,两位,两位救我!”
待他们走近,俞晴才看清萧瑟五官立体的脸,原本小麦色的肌肤似乎深了些。
“阿瑟?”
来人冷峻的面容带上一抹柔和,“这样的事何苦自己动手?”
想要拉起她的手离开,想起于礼不合,手伸出一半只得捏了下另外一只袖口。
“走吧,带你吃好吃的!”
“在哪里,会不会很远?”
“就在附近!”
“那…他…”
“交给殊九吧,一定让你满意。”
“好,不要打残了,于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听她这样说,正在挽袖子的殊九停下动作,看向萧瑟,见他点头,有些扫兴般,一拳拳的朝他打去。
她听到声音想要回头,萧瑟挡住她的视线,“不要看这样的场面!”
俞晴失笑,前世她是上过战场与人厮杀过的,这样的场景实在不算什么。
抬头看着夕阳投下的余晖,她无奈的说道:“今日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徐家并没有门禁,可是作为徐家少夫人,她出门晚归难免会落人口舌。
萧瑟看向远处,那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脸上难以维持破碎的微笑。
“好啊,以后有时间再去品尝!”
送她坐上马车,萧瑟朝她挥手,难辨心中滋味。
殊九将于宝儿打一顿,丢去了医馆,回来复命。
“于府那边让人盯着,这几人是浑不吝的,莫让伤到于夫人!”
“王爷,咱们的职责是监察大小官员,不可插手他们家宅中的事务,以免露了暗卫的行踪!”
萧瑟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眼看着它消失在转角,又恢复到冷面王爷的模样,声音冷肃:
“你说的有理,从今天开始你亲自盯着,不要用其他人!”
说完转身离开。
殊九无奈叹气,本以为遇见俞晴能让萧瑟的心情好些,谁知弄巧成拙,他的心情似乎更不好了。
回到徐府已是华灯初上,刚进门便觉得淑华苑静悄悄的,穿过照壁,几个丫鬟垂手侍立在正屋门口。
缓步走去,几个小丫鬟看到她有一瞬间的惊喜,却又很快低头敛了神色。
紫怡和立春、半夏跪在地上,徐新垵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卷古籍在看。
俞思霜急匆匆的走来,看到室内沉闷的气氛,捏了下帕子。
“哎呀,少夫人回来了,我就说您是铺子里有些事情才忙到现在!”
徐新垵看向俞晴,“是吗?”
“不是!”
见俞晴声音冷肃,徐新垵嗤笑一声:“你们于府还真是好规矩,主子嫁为人妇整日里不在府里,奴才一个个搬出主子的古琴、琴谱,当自己是主子!”
“我如果没有记错,公子应该是住在青松苑,怎的今日有雅兴来我淑华苑?”
“你的淑华苑?这里是母亲为我置的婚房,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哦,这样?”
俞晴有些累了,走到软榻边坐下。
“不若找母亲来问问,此处院落是为谁装扮一新?若真是为你,那我便住不得!”
“为何?”
“公子的院落,你我名不正言不顺,我自然不能住!”
“我们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怎的就名不正言不顺?”
“晴儿!”俞思霜见俞晴真动了气,连忙拉住她。
“今日这话说明白也好,省得他日相处起来不自在!”
俞晴轻拍她的手,挤出一抹微笑。
“我与公子拜过高堂,公子可掀开我让三位绣娘绣了三个月的红盖头?可与我共饮和衾酒?”
“你!这都是些小事!”
“那我再问你,你可曾与我三日回门,可曾与我一起祭拜过祖先?”
“这个,不曾又能怎样,你坐上喜轿被抬进我们徐府便是我徐家儿媳,你,你想抵赖不成?”
“呵,现在是,以后可不好说!”
“于氏,你!”
徐新垵被气昏了头,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用力的将她拉起。
俞晴吃痛秀眉微耸,“徐新垵,是我允许紫怡她们习字练琴,以后还要教她们入世的本领。
紫怡、紫萱,母亲赏了我便是我的,你以后最好不要插手!”
“你的?这院子里有什么是你的?我不过一句话,就能让你一无所有!”
“是吗?”
徐新垵抓着她的胳膊手上仍在用力,俞晴后退一步,伸脚弯腰,将他摔倒在地。
他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怎的就倒在了地上,只觉得后背剧痛。
“于晴,你敢对我动手?”
“怎么不叫我于氏了?”
俞晴揉了揉泛疼的手腕,徐新垵比她高出一个头,这一摔她用尽了全力。
俞思霜却背转过身去,拿帕子掩住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