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蓉儿仍不罢休,俞晴后退半步,“蓉儿姐姐留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呵,还真是没钱充什么胖子?既然来了,怎不开开眼界再走?”
此话说的难听,云裳想要反驳,却被俞晴拉住。
她脸上仍带着笑:“蓉儿姐姐可能不知,多宝阁的珍品都放在二楼,您若是想要精品还要移步到二楼!”
说完,带着云裳离开。
此时一楼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拐角处正站着两位贵妇。
一位贵妇眉心隆起,“这个蓉儿也太不饶人些!与素日里看起来怎的不太一样?”
另一位却看向镂花窗外,俞晴和云裳站在窗下,看着车夫将马车调头。
“小姐,刚刚蓉儿小姐也太跋扈了些!”
“她许是遇见什么不快,未必是因着我们!”
“您何苦忍让她?咱们带着足够的银两,要我说就该去二楼买上几样,气气她!她连二楼都没有去过,还说我们穷酸!”
“裳儿,莫要胡说,拿家里的钱买几样首饰算什么正经本事,我们走吧,她这会儿估计正在里边跳脚!”
“为什么?”
俞晴只低笑不语,云裳忍不住追问。
见二人离去,两位贵妇才收回目光,看着将帕子揉的不像样的苏蓉儿。
她努力压抑怒火,她只是晚出生一年,却屈居苏琥儿之后成为嫡次女。
明明她的父亲是当朝二品大员,于晴父亲不过区区四品。她不但没有自己的生辰宴,甚至连参加于晴生辰宴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今日于晴看似是好心提醒,实则是在嘲笑她没有去过多宝斋二楼。
怨不得她没有亲手买过名贵的头面,可怜她每月只有固定的例银,虽然逢年过节家里会给置办衣衫头面,却支撑不起二楼的消费。
碍于钱掌柜的在场,她只能将气都撒给手里的帕子。
见此场景,楼上的两位贵妇退回二楼,进了宽敞的茶室。
“二姐,你怎么看蓉儿姑娘?”
坐在主位的贵妇,云鬓上插着整套珠翠头面,因着保养得当,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
只见她姿态端庄轻轻摇头。
“配新垵还是差些!”
此时钱有送走苏蓉儿,垂手站在茶室门外。
他的眼睛盯着地板,膝盖忍不住弯曲。
他虽然作为京城最出名首饰铺子掌柜的,这些年见过不少大人物。
可是当朝首辅夫人徐谭氏他还是第一次见。而另外一位奚谭氏虽曾见过一次,他却也丝毫不敢造次。
毕竟她是徐谭氏的妹妹,是当朝太尉夫人,这两位中的哪一位都能轻易碾死他家主人,更何况是他?
“我们夫人问话,你只如实回答!”说话的是徐谭氏身边的吴嬷嬷。
钱有连忙点头。
谁知徐谭氏只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就转身离开。
待他家少东家钱宝荆赶来时,店里一切归于平静。
他一遍遍的问两位夫人到店里以后的细节,生怕钱有哪里有不妥当的惹恼了二位。
又反复的问:“那位夫人真的只问了后来的那位小姐是谁家的?”
“正是!”
听到这个回答,钱宝荆挥手让钱有离开。
俞晴出了多宝斋,马车在知善堂门口停下。
门外几个小乞丐靠着山墙晒暖,几个人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药从门里出来,几个面容愁苦的妇人扶着病人正要进入。
抬头看了眼破着洞的门楼,两个诊室里人挤人,把几位医师团团围住。
往后院走去,嘈杂的声音传来。
“曹大医啊,我的病怎么样?”
“李大医啊,您看看我这里怎么这么疼?”
“你的酒该戒了,省下的钱买些个五谷煮粥不好吗?”
“…”
俞晴一路走向后院,所有人都忙着,竟无人注意到她。
进了居中的那间屋子,一股发霉的味道传来,抬头看下房顶,几道混着泥巴已经干涸的水印从上至下,看起来十分分明。
走出来,在院子里走一圈,几个木棍支起的架子上晾晒的衣服,大多已经洗的发白。
云裳找来一把椅子,让她坐在中庭的廊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抬眼望去,街道上的行人不算多,可是医馆里从来都是这样人满为患。
直到天色暗沉,曹大医才得闲喝了口水,走出诊室看到俞晴坐在那里。
忙迎了过来:“少东家何时来的?”
“来了不久!”
俞晴说着起身,只觉得坐在这里半日累的腰疼腿软。
“少东家可是坐久了便会脚麻腿软?”
“今日是坐的久些!”
“您回去试着以艾草泡脚,立秋前停止!”
“好的,多谢曹大医指点!只是如今医馆里屋舍损毁严重,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少东家?”
“这里有些银两,让人在门外支起棚子,不耽误医治百姓。
再找些人来,将这些屋舍修葺一番!”
“小姐,您,您不怪我经营不善?”
“怪你什么?”俞晴不明所以,为医者治病救人,不该以钱财为目的。
“小姐!我没有打理好医馆,原本好好的知善堂如今成了这番模样!”
曹大医心中自责,俞晴眼眶也湿润起来。
“知善堂救了一方百姓,何错之有?”
将两千两银票交到曹大医手里,出门看到斜对面另一家医馆,三开间的门楼看起来十分大气,用的皆是整块的楠木,整个给人的感觉是古朴而又雅致。
俞晴停下脚步,“曹大医,此次修缮将主体稳固,房顶修葺以后,其他的不要动,也不要过度装潢,给每个屋子都装上地笼,缺的钱,我再让人送来!”
“小姐?”
“先这么定吧,门头不变,地面也不要抹平!”
曹大医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站立良久,李大医走了过来。
“曹大医在看什么?”
曹大医擦擦眼角,说了一句“郑家后继有人了!”
回到院子里,连夜找人商量修葺房屋的事情。
坐在马车里,云裳不解。
“小姐,既然修葺房屋,何不将房子修的漂亮些,这样那些有钱人也会愿意来啊!”
“傻裳儿,医馆修的再漂亮,也没有人愿意去!”
“那为什么呢,您看对面城西医馆看起来多气派,门口那几扇门得用几棵百年楠树才能做那么大的门板?”
“你呀,一般百姓看病哪里敢去那样的地方?”
“可是人生病了总要看病啊!就算看起来很贵他们也总是要去啊!”
“若是这样,难道生一场病就要闹得家破人亡?”
“所以,您是希望穷人也能有看病的地方?”
见云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俞晴闭了眼睛,“不是我希望,而是…外祖父希望!”
“老…老太公?”
今日出门一天,此刻天色昏沉,俞晴有些累了,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
云裳连忙闭嘴。
车行一刻钟,眼看御街就在不远处。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看着眼前情景顿觉汗毛直立。
往日这个时间,御街上总会燃起一排排风灯,将路的两侧照亮。
今日不但风灯未起,四周还静悄悄的似有野兽环饲。
云裳挑起车帘,想要问发生了什么,却被一阵冷风吹的打个哆嗦。
她心底升起一股不详之感,嘴上哆嗦着,“这四月的天了,怎的晚上还这样冷?”
俞晴被她吵醒,亦感觉不妙。拉着云裳下车躲在车后,想要叫车夫也来躲躲,却四处找不到他的身影。
不多时,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
让云裳躲在车架之下,俞晴也蹲低了身子。
夜色太黑,四处树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又搞不清楚现如今是何种状况。
俞晴只觉得手心冒汗。
好在单手伏地时碰到一个硬物,拿在手里,竟是被车夫丢弃的马鞭。
刚挪动一下,几支羽箭嗖嗖的钉入头顶上方一寸的车厢之上。
俞晴只觉心有余悸,四周实在太黑,看不出发生何事。
心往下沉了沉,将身子尽量蹲低。
却听到不远处衣袂摩擦,几人快速跑动的声音。
不多时,刀剑碰撞声夹杂着男人闷哼的声音传来。
此时一颗巨大的特制烟花呼啸着升空,俞晴看清眼前缠斗在一起的十几个黑衣人。
以及几十步开外,一个黑影弯弓搭箭,那箭尖正对着她的方向。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袭来,烟花的余光将夜空照亮,她看了一眼身后,若是迅速后退,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偏偏此时云裳探出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眼前情景吓呆。
不远处打斗十分胶着,两个黑衣人倒地不起,粘稠的血液从他们身下蔓延,朝着她们这边流了过来。
云裳双眼圆睁却说不出话来,待她反应过来,竟不断的干呕起来。
俞晴一把将她推到车下,大喊一声“藏好了,不要出来!”
然后绕过车厢,躲开那人的箭尖。
几息间烟花的光亮散去,眼前只觉得比先前更加黑暗。
一阵破空声传来,随着几声闷哼,打斗的声音渐小,朝着远方而去。
还不待俞晴喘口气,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牵起。
几乎同时,她将手中的鞭子抡出,怎奈相隔太近,被那人一把将鞭子夺了过去。
她伸手去取头上的簪子,却被人反剪了双手,将她护在了怀里。
她登时间心跳如鼓,忍不住低声骂道:“何人如此放肆?”
“除了我,还能有谁?”
听着对方的声音中有一丝愉悦,俞晴更加恼火:“阿瑟?”
听着俞晴虽然生气,却仍然柔和的声音,萧瑟内心十分受用,竟将她抱的更紧,轻哼出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