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工大门口蹲守,逢人就介绍他的小卖店,说他那儿有好东西,能大饱眼福。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开了:工大胡同里有一家小卖店,小卖店能看片儿——白天看港片,晚上看鬼片,半夜那啥那啥的片儿,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营业,一张全天通票就一块钱,能看一整天,比电影院便宜多了!
刚开张的一个月,梁也就把录像机的钱还上了,每天数钱算账都算不过来。
月底的某一天,梁也特意停业了半天,骑自行车带杨今到中央大街那个道塔斯俄餐厅吃了一顿。
梁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刀叉也使不明白,对面的人吃得好像也没有很开心,梁也觉得真他妈不值。
杨今咀嚼很慢,好像思忖很久,才低眉轻声说:“你现在好忙,都看不到你了。”
一块干巴巴的俄罗斯面包噎嘴里,梁也给它硬生生咽下去,终于露出笑容。哦,原来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他不着调地问:“好学生,这么想看到我啊?”
杨今不说话,拿着刀叉戳盘子里无辜的肉。
梁也就哄:“现在刚起步,店我得自己守着,看这样子马上就能赚到很多钱了,等再赚多一些,我就雇个人来帮我看店,然后时间都用来陪你,行不行?”
杨今叉子下的那块肉已经千疮百孔,他低声说:“才没说让你陪。”
哎哟,真够倔的。梁也看着杨今那样儿,忽然又想抽烟了。
老天,让他的钱赚得再快一点吧。
吃完后梁也将杨今送回家,然后回粮友胡同看了母亲,孙娴问他做得怎么样,他信誓旦旦:“妈您就放心吧,我马上就能带您过上好日子了。”
马上。
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最纯真的幻想,也是他初到社会要上的第一课。
梁也骑着自行车,叼着烟,吹着口哨骑回工大胡同,到了店门口,一愣。
两张封条赫然贴在他的铁门上,落款是这个片区的监察大队,原因不详。
梁也一头雾水,片区的监察大队在哪儿他都不知道,上哪儿找理去。他跨上自行车,在夏夜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
他骑得满身大汗,终于找到了地儿,上前询问,得到结果是播放不雅影片,要整改。
“可是别的音像店都——”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这个’了……”监察队长拍拍自己口袋,“不就跟别人一样了么?”
“这个是哪个啊?交罚款吗?要交多少?”
梁也急得不行,实在是没听懂这言外之意,心里想着的都是他的店要黄了,他要留不住杨今了。
监察队长阴阳怪气道:“交多少钱?哟,做生意的,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梁也一急,语气就凶起来:“不是大哥,罚款你他妈得给我罚单吧,罚多少钱得有依据吧,不然我咋知道要给多少钱呢?”
监察队长脸色一变,朝他吼道:“你他妈跟谁俩大声说话呢?滚滚滚,滚出去!”
“不是,那我的店——”
“走走走走,九点了都,大队要关门了!你的店?呵,只要贴着封条,你就甭想开!”
梁也被轰出了监察大队。
他心里着急,又赶到粮油胡同派出所,把情况跟之前熟识的警官说了。
“小伙子还是年轻啊,肯定是被电影院举报了吧?你动了人家的蛋糕,人家当然要找你算账啊。”
梁也听不懂什么蛋糕不蛋糕的,他店里又不卖蛋糕,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
梁也一筹莫展:“那咋办啊哥?你是警察,你能不能帮我——”
“我哪里管得了他们?”警察大哥及时打断他,“既不是一个片区的,职能又不交叉。你——”
警察大哥左右看了看,声音放小道:“你给钱啊,他没让你交保护费么?你给他不就完了么?你给得多,人就罩你,你给得比电影院少,那——”
他两手一摊,“没辙儿!”
梁也终于听懂了。他骂了个操,刚才在监察大队就应该学聪明点儿意识到,现在好了,直接把人队长得罪了,交的保护费只多不少。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梁也再去监察大队时就被刁难了,明里暗里被说这点钱真抠搜。然而这个数额是他向其他几家音像店打听到的,人家说了,就给这么多就成。
再多钱他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来。钱他都拿去还给投资他买录像机的老板了。
从监察大队走出来,天空都是灰暗的。
钱不好使了,权和人脉他也没有,唯一认识的投资他的老板,前天刚离开哈尔滨,他现在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
梁也蹲在路边抽了好几支烟,颓丧很久,脑子里都是杨今反复问他的那句“你今天赚够钱了吗”。
等待只有死亡,行动才有出路,梁也把烟头掐灭,骑上自行车,鬼使神差地去了一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地方。
窄小的胡同里,老头儿和他的小徒弟又在摆摊算命。
梁也将自行车停在他们面前。
老头儿一眼就认出他了:“哟,这不是上次那位钟情眼镜男的小伙儿吗!”
梁也扔了几张毛票到他摊子上,“算个五块的。”
“算啥?爱情?事业?家庭?”
“算我的店还能开下去么,想要继续开有啥最快的解决方法。”
老头儿收了钱,砸吧砸吧嘴揣进口袋里,悠悠道:“你说得对,店能不能开下去,要看你咋解决,至于咋解决么……”
他顿了顿,“需要贵人提携。”
这他妈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梁也追问:“贵人在哪儿呢?”
老头儿摆摆手,“哎哎哎,五块钱一个问题,你这是新问题,你得再给五块的。”
梁也给气笑了:“您还收徒么?我看您比我赚钱多了。我奇了怪了,监察大队不来查你吗?不雅电影而不能看,算命也不能算吧,这不封建迷信么?”
“——大爷,这些不会也是新问题,要另外付钱吧?”
老头儿看他一眼,缓缓道:“小伙子啊,你就是太急躁。你知道么?你往后要在这一点上吃大亏!”
“是人都有需求,有吃饭的需求,有算命的需求,那也有买东西、看片儿的需求嘛。我免费给大队的人算命,算得又准,甭管监察大队也好,什么大队也罢,谁来会阻拦我?”
“你呢,也并不是两手空空,完全可以利用现有的资源去调动新资源嘛,监察大队看不上你家的东西和片儿,总有人看得上,那些看得上的人里,总有能收拾监察大队的,你说是不是?”
梁也将信将疑,走了。
他先回家跟孙娴说最近都不回来了,生意忙,住分店里。
然后他去接杨今放学,告诉他后面这几天可能都没法儿接送他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