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榆点燃烛台，扣上灯罩，明亮的光变得柔和，照亮大堂。
“我在蛮人的村落里听说过，杨楚生在村里待了许多年，从没见衰老过。”
坐回椅子上，周榆朝着陶枕讲出自己知道的。
陶枕用毛笔在小册子上记录，周榆看着她挥笔的样子有些好奇，因为他家里没有墨，陶枕拿出的毛笔也没有沾墨。
她到底是怎么写下字的？
“我记下了，如此一来，可能又添了一种。”
陶枕停笔抬头：
“他不是蛮人，却在瘴气迷茫的大山当中生活数年，身体可能有一部分已经是妖怪。”
周榆点了点头，好奇的问：
“他肯定就在县城里，你不能像勾魂的黑白无常一样，大晚上直接去把他魂勾走吗？”
陶枕摇头，竖起两根手指：
“有两个难点，第一个，我们鬼差寻人，一是靠家庭住址，二是靠望气，但他有本事掩盖自己的阴阳二气，很难找到。
第二个，我打不过他，如果对上，我大概会被一招打死。”
周榆听到这话，有点难以相信：
“你是鬼差，打不过一个活人？”
陶枕点头：
“你高看我了，黑白无常的故事比较广为流传，如果要类比，黑白无常是柴帮卫队头领，我是柴帮的一个普通樵夫。
狮驼岭这片地方的武功极其诡异，不考虑延寿，只顾杀伤，是破万法的法门。
若不是前一任鬼差被打死前传回讯息，我接任这个位置后，都不会知道流水县有这么一个大麻烦。”
她接着叹息一声：
“我不想招惹这个麻烦，我才十几岁，还不想死，但郡城的鬼差答应我解决了这件事，就让我正式入籍。”
周榆听了有点感慨，对方现在是连编制都没有，只得到一个解决万寿教长老，就让她转正的承诺。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
他问。
陶枕点头：
“你没有复杂的背景，爹爹也说过你是个不错的人。”
周榆心底谢谢陶绍阳。
陶枕看周榆没有明显的抗拒，讲起报酬来：
“你放心，不会要你白帮忙，我没有多少钱，但上头许诺，这件事做成了，可以批下一纪寿数。
我们平分，六年归你，你给谁都可以，申请的文书我帮你写。”
她接着拿出一张符纸来：
“我还可以提供这个，成为鬼差后，我可以通过令牌，学习绘制符篆的方法，应该可以帮上你。
这张叫做神速符，贴在小腿上，可以健步如飞，但记得左右都要贴。
还有其他几种，我晚上用完了，明天列个表格给你。”
周榆接过符纸，在他的眼中，符纸上有淡淡灵光，但很可惜，并未被算作天材地宝。
里面必定含有某种天材地宝的成分，但含量过低了，不足以被性命缺口接纳。
可以得到六年自由支配的阳寿，他倒是有点心动。
稍微想了想，周榆没有当即答应：
“我需要时间考虑。”
陶枕嗯了一声，叮嘱道：
“关于我鬼差的身份，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我爹。”
周榆觉得古怪：“为什么？”
“鬼差大多短命，死后也得为地府效劳很久，我不想让爹爹担心。”
陶枕的回答让周榆更奇怪了，自己亲爹都不能说，却能告诉自己一个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陶枕坦然回答：
“我爹爹教过，找人帮忙，诚字当先。”
周榆觉得不对劲：“三大善人的班底，都有可能和万寿教有接触，你信不过，我理解。
可你爹陶绍阳也是流水十人之一，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爹吗？”
陶枕反问周榆：
“周榆，你见过我爹对付妖兽，觉得云峰山顶的那头妖兽，有几练武者的实力？”
周榆回想了一下，当初的铁羽大鹫是二阶妖兽，但在二阶妖兽里也该是佼佼者。
毕竟山大王通常都是二阶，而铁羽大鹫比云峰山原本的山大王要强。
回想到这里，他意识到不对劲了。
陶绍阳是流水十人之一，天地人三才之一的贺钢，都是四练高手，他和二阶妖兽打了个六四开？
“至多三练，可他是……”
“他是四练高手，曾经是。”
陶枕说出一段往事：
“现在的县令遭遇过好几次刺杀，我爹他在其中一次受了重伤，那一年是姐姐发病最严重的一次，他耽搁了治疗的最好时机。
如今每年都要用大量药物调养，现在入了冬，每到阴天，便会身体僵冷，经脉刺痛。
平日最多保持在二练巅峰，动用三练的劲气就可能引发旧伤，用出四练实力……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她平淡的语调有了一丝欣慰：
“好在，我可以用六年阳寿在鬼市换一枚丹药，虽然不能根治，但至少可以缓解。”
“难怪你接这差事。”
周榆感慨一句，又问：
“行吧，我有打算了，就去你家找你，今天这么晚了。既然万寿教还在城里，走夜路就很危险。
我这里还有空房间。”
陶枕站起身：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因为今天上午，很多孤魂野鬼游荡在县上，我还要去拘魂。”
没做过多的停留，她径直出了门。
阳春医馆地下，炉火烧的正旺，但每个人脸上都有些紧张。
踏踏踏，脚步声响起，他们立刻抄起手里家伙转身，直到炉火的亮光映照出杨楚生的脸，他们顿时欣喜起来。
“长老，谈成了？”
一人激动的问。
杨楚生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一半一半。”
他说：
“鱼栏还在观望，火窑同意挑一个蛮人的村子，两个月内，他们要一枚三年份的阳春桃。
县太爷发了怒，可惜他手底下没人可用。
陶绍阳半死不活，钱翼谋心底只有升官和让自己的老娘多活两年，县令帮不了他，我可以。”
众人欢呼起来：
“好耶，我们不用走了！”
这时候有细心的人发现，杨楚生没提柴帮。
“长老，那柴帮那边……是谈不拢吗？”
杨楚生摇头：
“谈不拢我就回不来了，但我们毕竟骗了他们，想继续合作，他们提出了个有些难办的要求。”
听到这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能让自家长老都觉得难办，恐怕也只有那件事了。
“长老，莫非是……”
杨楚生点头：
“大妖尸骸，他们想要用万寿教的手段，炼化那两具大妖尸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