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织田信长没有明确给银次郎下达指令,但是银次郎也还是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摄津的一向一揆众。
此时那座在摄津地方闻名,经过银次郎重建的淀町已经烧做一片白地,曾经繁荣富庶,人口稠密的街道已经看不出形状,只剩下满地的瓦砾。
那些曾经售卖马匹、青苎、织物、盐、海产、大米的店铺已经全部不见了,曾经代表店家业务范围的布幌子已经变成了一揆军的绑腿或者包袱皮。
至于生活在町内的数千民众,有些参与了一向一揆军,有些则很早就逃入城内,成为了临时武装起的杂兵。
不过整座淀川町此时却显现出异样的热闹,人声鼎沸。就在本愿寺刚刚举兵时,从摄津高槻城附近聚集到此处的一向一揆众少说就有四万余,到现在已经团聚起将近六万人的一揆大军,还有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等汇聚到淀川町。
其中除了本愿寺的僧官之外,还有一些国人众,他们因为之前银次郎调高了赋税比例心怀不满,于是借着这次一向一揆的机会,也打算浑水摸鱼。
要不怎么说人多力量大呢?将近六万人将附近的森林砍伐一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建筑起来一圈临时的城墙。
城内人声马嘶,饮酒的戏谑欢笑声,与被掳女子的调笑淫乐声,各种混杂的声音充斥其间。
往来不绝的行人,驮运着各种物资的牛马,日野不断。四面八方的物资都在向这里汇聚,供应六万多人马的吃喝拉撒。
不过,整个一向一揆的营地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丝毫不见临战的紧张和急迫。甚至连最起码的警戒巡查人员都没有。小商小贩、游女太夫们自由的出入其中,毫无禁忌。
就如之前前田利家和佐佐成政说的,一向一揆众并不乌合之众,从上倒下以法主-坊主-讲-郡-组的构成进行组织,一层压一层的军事组织条理分明,让显如上人可以直接指挥麾下坊官作战。
但是如今,由于队伍太大,僧官明显不够用,所以就任命一大批普通信徒当基层指挥,因而组织度大大降低。
尽管如此,大桥家的旗帜依旧在高槻城上列列飘扬,说明高槻城还在银次郎的控制之下。
倘若以常人的眼光来看,超过六万人的一向一揆军面前因当无一合之敌,一座只有三千来人防御的城堡根本不可能在如山如海一般的一揆军的攻击下坚持下来。
高槻城顶上的天守阁内,银次郎看着丢盔弃甲狼狈逃来的中川清秀,略有失望的问道:“濑兵卫,你的城池怎么说也有两道堀防守,还有一千多守军,怎么才这么几天,就被攻陷了呢?”
“大桥殿您,义豪气壮,胆色雄伟,臣下不过一介常人,实有不如。”
中川清秀垂头丧气的回答,还不忘给银次郎拍马屁。
“你是和城外一向一揆交战过得,你觉得他们战力如何?”银次郎也没打算追究中川清秀的责任,反而是打听起了一向一揆众的战斗力。
“呃……”中川清秀很为难,说一向一揆很强吧?自己没面子。说一向一揆很弱吧?自己更没面子。
想了半天,中川清秀才说道:“被邪教裹挟之徒,悍不畏死,确实不好对付。”
“庆次郎!”银次郎冲前田庆次喊道。
“鹿之介!”银次郎又喊了山中幸盛。
“左近!”最后还喊上了岛左近。
“你们三人,与我一道,出城走一遭如何?”银次郎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作为统帅,他此刻必须激励士气,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以身犯险。
银次郎的态度看起来仿佛邀请别人陪他去打猎游戏一般。
“甚好!”前田庆次欣然答应,拿着手里的朱枪,兴奋的舞了一个枪花,整个人也勃发出一种渴求作战的气息。
山中幸盛一看,也立马单膝跪地,大声的请战,“主公,请务必给与在下立功的机会。”
岛左近也点了点头,拿过长枪,朗声说道:“是时候给他们一点苦头了。”
“那就一起上吧!”银次郎拍了一下木质的栏杆,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转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向城下走去。
来到高槻城的马出,银次郎的旗本侍从已经整装待发了。他们既未得到传令也未通报,可沿途的大桥家武士一看到银次郎大步走来的此情此景,纷纷牵马披甲,不用呼唤不用集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这大概就是善战之兵令人羡慕的地方,在封建时代缺乏足够高素质的精锐士兵的时代,这种配合极好,存乎一心之间的军队太难得了。长期配合的士兵可以依靠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互相明白传达的意思。
要做到这一点,除了要有深厚的家族文化熏陶之外,长期的专业训练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尽管高槻城内之后几千守军,可银次郎面对六万一向一揆众还是丝毫不慌。
看到这幅气魄,中川清秀仿佛也受到了感染,他快步跑到银次郎面前,单膝跪地,说道:“还请让我戴罪立功。”
“好!前来助我一臂之力。”银次郎笑着将中川清秀扶起来。
“诸位,等一下人人务必奋力向前,不许落后,切莫堕了大桥家的威名啊!”银次郎大声呼喊道。
“嘿~嘿~欧”
众人大声呼喊。
在淀川町内,几位能做主的坊官头裹僧巾,身披铠甲,不断地指挥手下将铜钱、布匹等抢来的财物装入箱子,有个别怀里还抱着几乎赤身裸体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僧人的样子?
几位坊主嘴里讲的既不是佛法,也不是禅机,他们互相在不停的扯皮,谁带着信众先上去攻城。很明显,谁先带领人马攻城,谁受的损失最大,人马损失大,那么势力就受损,未来战利品分配时的话语权就减弱。
由于没有设置外围警戒,从高槻城内出来的银次郎一行240骑人马很快就靠近了一向一揆的营地附近。
因为一向一揆众是以坊主-讲-郡-组为单位组织的,所以一向一揆众的营地也是按照坊-讲-郡-组为组织区分的。
所以,一向一揆营地整体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却又泾渭分明。最中心的地方甚至有竹木临时搭建的各种简易建筑,配合着帷幕帐布。在营地中心的几座大帐之外是略微有些规整的一小团一小团营地,往往会设置一条栅栏和挖一条浅沟。
陪同银次郎一道出击的二百堕名大桥家的骑马武士已经准备万全,从山坡到城下,再来到一向一揆营地附近的小山坡上。
令银次郎十分满意的是,二百多人如此大规模行动,没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即使是战马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响鼻也听的清清楚楚,盔甲碰撞的声音更是格外刺耳。
“出击!”银次郎将手里的太刀一挥,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旗本武士们紧紧护卫在左右,骑兵们平举马上枪,伏低了身子,紧紧跟随着自己的主君,义无反顾的杀向敌军。
当一向一揆众们听到隆隆的马蹄声时,已经什么都晚了。
临时乌合在一起的一向一揆军,丝毫没有反抗阻挡的战斗意志,反身就跑。
阿弥陀佛的旗帜丢的遍地都是,就如山崩海倒一般。根本未经任何交战,就鬼哭狼嚎的四散亡命去了,一丁点儿抵抗的意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