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襄阳后,关索一人一马,先前往江陵,再坐船返回成都。也许是遭到刺杀的缘故,关索现在也谨慎了许多,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找几个可靠的亲兵。
奔云马快,加上水路交替,关索不到半个月便从襄阳回到成都。进城时正值开市,成都百姓络绎前往集市,关索见行人太多,便下马步行。只是他并不急于回家,而是先想去丞相府求见诸葛亮。
只是一路上,许多百姓看到关索,纷纷投入异样的目光,关索也所有察觉。一些按奈不住的好事之人,待到关索走远后,便开始聚集在一处,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听说了吗?这次是关索将军把李严气得投降魏国的。”
“我也听说了!有人说关索将军自恃功高,完全看不起李严。”
“这怎么行呢?李严本就年长,又是先帝时期的重臣啊!”
“唉!到底是关云长的儿子,这狂傲性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三人成虎,关索大概能猜到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在成都怎样散播流言,中伤自己。可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又能如何?只能不去在意这些,早日立功,一雪此耻。
只是说起流言,关索脑海中忍不住琢磨些什么……
来到丞相府邸后,关索上前通报,但是在门口站岗的家仆却是有礼地回复道:“丞相近日操劳过度,身体不适,此时谢绝见客。”
“原来如此……”关索虽有惊讶,但也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他从柳隐那里听说了诸葛亮火速从天水返回成都,处理李严降魏所引发的骚乱。成都现在人心安定,想来诸葛亮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丞相特意交代小人,若是平北将军到来,便请将军先行回府歇息,凡事当谨言慎行。”家仆又徐徐说道。
“劳烦转告丞相,就说关索感受处罚,定当三省吾身。”关索微微点头,“只望丞相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既是诸葛亮不方便见他,关索便径直返回关府。得知关索平安归来,关平与胡氏皆是松了口气,立刻到前院迎接。
待到关索请安完毕后,胡氏不由激动地握住了关索的手,眼眶湿润,哽咽道:“索儿,襄阳的事情我都听平儿说了……此番真是谢谢你救了兴儿!”
由于关索上书请罪时,提到了自己前往山都为关兴寻找樊阿的事情,那么关平定会知道关兴病危一事。未免家人担心,关兴脱离危险后,关索又写了一封书信回家报平安。得知关兴两次死里逃生,胡氏着实吓得不轻,对关索更是心怀感激。
关索也微笑着轻抚胡氏手背:“母亲说哪里话,我身为兄长,照料好三弟是分内之事。三弟在樊阿先生的医治下,已然可以下床,想来此刻已经痊愈,亦是母亲洪福庇佑!”
也许是不希望胡氏因为关索贬官有心理上的负担,关平这时上前道:“二弟一路辛苦,路上可曾遇到危险?韩龙与庞会那两个贼子可曾处死?”
“有劳兄长挂念,他二人皆已伏诛!”关索说到这里,不禁触动一件心事,忍不住问道,“兄长,我听说李丰已被处斩,可有此事?”
看到关平点头默认,关索心中叹息,李丰自首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更知道李丰心性比李严强出许多。只是在这个刑罚严苛残酷的时代,李丰依旧没能逃过一死。
关平知道关索牵挂国事,便继续说道:“丞相多番审问,不曾发现黄公衡有不臣之举,故而未对其贬官,让他依旧处理政务,并接回李丰妻儿。只是李严日后若寄来书信,他必需如实上呈朝廷。”
“黄公衡极有器量,不曾迁怒我关家。加上我岳丈为你四处奔走说话,想来此次风波,很快便能过去。”关平拍了拍关索的肩膀,安慰道,“二弟你早晚能再上疆场!”
这时,关兴之妻爨氏带着儿子关统来到前院,同样深谢关索相救关兴之情。关索还礼后,猛地注意到缺了些人,连忙问胡氏:“母亲,莫非淑芸不在家中?”
“今早鲍大夫家差人来报,说是鲍大夫近日得病,卧床不起,淑芸已回娘家探望。”胡氏说到这里,脸上也不免露出了一丝担忧。
“当真?”关索不由一惊,连忙说道,“母亲,我也想前往鲍府!”
“理当如此!”胡氏点了点头。鲍凯不仅仅是关家的亲家,更是关家的恩人。当年若不是鲍凯在危难中出手相助关索,关家岂能重返今日这般兴旺,故而胡氏一直都对鲍凯心怀感激。
趁着天色未暗,关索立刻启程前往鲍府,为赶时间,他也不坐车架,只是骑马而去,不用一炷香的时间便抵达鲍府。守门家仆看到姑爷到来,自然不用通报,其中一人领着关索快步踏进府门。
只是,关索一眼便望到鲍府的新任管家在前院着急地来回踱步,几十名门客都是焦虑不安,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而那管家看到关索前来,连忙上前道:“关将军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家主人病势沉重,医匠也已束手无策!”
“什么!”
关索脸色大变,连忙来到鲍凯的屋内,果然看到白发苍苍的鲍凯正虚弱地躺在榻上。鲍凯长子鲍丰带着妻儿正跪在榻前啜泣,鲍淑芸同样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地望着父亲。
“淑芸。”关索小心地来到爱妻身边蹲下,轻声呼唤。鲍淑芸这才发现丈夫已从襄阳返回,可眼下父亲命在须臾,她岂有一丝重逢的欢喜,当下克制不住,扑在关索的怀里嘤嘤哭泣。
关索一边轻抚鲍淑芸的后背,一边痛心地询问身前的鲍丰:“丰兄,岳丈怎会病重至此!”
“家父半个月前偶感风寒,吃了几服药,稍有好转。不想昨夜又突然病重,这才叫淑芸回来。”鲍丰垂泪道,“天幸长寻及时回到成都,尚能见父亲最后一面……只恨二弟仍在汉中,就算知晓,也赶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虚弱的鲍凯忽然来了一丝精神,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了鲍丰身上,徐徐说道:“丰儿,吾今日阳寿将至,这鲍家便交与你了……
“父亲……”鲍丰涕泪横流,重重点头道,“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托!”
“吾死之后,丧事定要从简……可惜义儿不在此处,不能面嘱……”鲍凯又不断地叮嘱鲍丰,“你不喜官场纷争,这些年从未出仕,并非坏事……你与义儿继承家业,只需恪守法纪,忠君爱国,必能保子孙衣食无忧,切不可心生贪念。”
“孩儿记下了。”鲍凯的临终教诲,鲍丰一字一句地都记在耳中。而鲍丰一向老成持重,更兼睿智,鲍凯早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对他也十分放心。
向鲍丰交代完后,鲍凯又看到了后面的关索,不由略带激动地伸出了手,真没想到还能在临终之前见上一面。
“贤婿……”
鲍凯的声音越发虚弱。关索赶紧上前,郑重地握住鲍凯的手,不舍地说道:“岳丈,关索在此!”
“贤婿之事,吾也有所耳闻……”鲍凯语重心长地叹息道,“贤婿切不可心灰意冷,当年荆州之败尚能挺过,何惧眼下波澜……”
回忆起当年关索避难至鲍家庄,与鲍凯一见如故。鲍凯更派两百门客助自己营救关羽,最终将他与关平安全送到成都。光是这份恩情,关索便足以铭记一生。
“谨遵岳丈教诲!”往事如昨,关索也不由得眼眶湿润,点头答应。
“吾相信淑芸,是不会看错人的……”
鲍凯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的爱女,有此贤婿,自己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在露出了一丝安详的微笑后,鲍凯随即阖然长逝……
“岳丈!”关索第一个发现不对,悲怆地大叫起来。
“父亲!!!”
屋内瞬间哭声一片。鲍府的一众门客与家仆,往日皆受鲍凯之恩,同样哀恸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