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冰柔这样的女生,是被宠着长大的,在家里如此,在外面也是如此。
她总是更多的,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别人的感受。
现在,听了我的话,她有点进入了新世界的感觉,仿佛刚刚意识到,别人也有需求,别人也有荣辱。
“一颗葡萄树而已,和荣誉有什么关系?”
声音降低了很多,也变得柔和了,龙冰柔脸上,多了几许焦灼,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肯接受。
世界上有些东西,是用金钱买不来的。
“你不知道,以前项目三组是非常差的,一直都干不出什么成绩。
我们公司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院子里的摆设,员工可以自行决定。
是种树种花,都是他们安排的。
因为项目三组一直没成绩,他们是被看不起的,他们是不敢做什么的。
后来他们在空中悬停这个技术难点上,出了大力,攻克了很多技术难题。
我给他们放假一周。
上班的那天,他们大摇大摆,带着铁锹,在院子的东南角,种下了一颗葡萄树。
平常连浇水什么的,他们都不让别人来的。
你没看见,树上挂着吊瓶吗?那是营养液,就怕树死了。
等葡萄成熟了,他们更是紧密看守,会专门安装一监视器。
他们的葡萄,别人想要吃到,难比登天。
就算是我,也只吃过两串。
在大部分葡萄成熟的年份里,我都吃不到的,他们会用这种方式,给我提意见的。
结果你一来,直接给人砍了,他们难道还要感谢你吗?”
一颗葡萄树不算什么,总觉得,一段历史随风飘零,就是我,看到葡萄树没了,也是怅然若失。
在每年葡萄成熟时,我多少都有点期待,期待项目三组能给我送点葡萄。
但这种话,就算是领导,也没法提的,只能默然在心的等待。
等他们没有给我送,我心里也就大概知道,他们还是不满。
科研是直指内心的工作,不是血汗工厂,只要让人操劳就行了,科研需要的是灵光一闪。
科研人员的心思就特别的需要被照顾到。
我就知道,有些人他不是没有新点子,不是没有巧思,包括很多大公司的科研人员,也是如此。
但是,很大几率,他们不说,他们不贡献出来。
这里面的原因是很多样,有的是因为,他们贡献了出来,但是,无法获得收益,反而会因为出头,被打压。
有的是因为,说出来也没用,没人听。
有的则是对公司,深深厌恶,领着工资,上着班,盼望着公司倒闭。
人心如渊,幽微难测。
这种科技公司,是真的需要体察人心才行的,不然,没法带队。
记得一位企业家说过,当领导的,千万别觉得自己总是对的,你全对,那大家自然就离心离德。
因为每个人都想获得一定的正确性。
所以理解别人的需求,格外重要,龙冰柔太鲁莽了些。
“啊?怎么会这样?
我是好心,我真的是好心。
那……能不能补救啊?
要不我再让人种一颗葡萄树?种好几颗行吗?”
可能是见我说得沉重,龙冰柔急了,仪态也失去了端方,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嗤笑了一声。
有点诧异地看着龙冰柔。
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觉得,项目三组需要的是葡萄树吗?
就算你种一百颗,摧毁掉的东西,也回不来了。”
没办法,我只好点明了,希望龙冰柔稍微能够下来一点,她实在太高高在上了。
感觉她是神仙,在俯瞰我们这些凡人。
她的行为,正常的,不正常的,都特别的虚幻,都是貌似。
貌似活在人间,其实她的心,在九天之上。
不接地气,到了极点。
“你!你在讽刺我?
骆辉,既然你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和项目组的人不和?”
龙冰柔压低着眉头,嘴巴有点撅,她是大女人的那种类型,身材饱满,面容圆润。
这般作态,有点孩子气。
“我都不知道,你就做了,哪里来得及?
好好的,你把葡萄树砍了干嘛?
还有,那花坛好好的,里面不是有花吗?你干嘛也让人拆了?
为什么要在办公室里,安装一个那么大的鱼缸?
你这么做,是占领这里的意思吗?
向我们昭告,这里属于你?”
对龙冰柔,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很多话,其实也不好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
神飞科技从股权上来说,确实是属于她的。
我是想着,她闹腾累了,慢慢就会稳定下来。
“花坛里的花乱七八糟的,我就是让人换一批好看的,冬天能看的。
至于办公室里的鱼缸,那不是让大家累的时候,能够观赏观赏,有益身心。
这也有错吗?”
本来以为是赠予者,怎么成了破坏者?龙冰柔的不爽烦闷,都在脸上了。
她都坐不住了,大冬天的,拿起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花坛里的花,也都是有主的,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在花坛里种花的。
得是技术骨干,让大家佩服的,才能拥有,那相当于封地,是荣耀,也代表一种强势。
项目组那么多人,毕业学校都不差,往往也没有职务高低之分,谁听谁的?
靠的就是过去的成绩。
拿不定注意的,谁有成绩,听谁的。
谁有成绩,才能在花坛里种花。
种花的意思,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搞科研的,大家往往不是太喜欢运动,多多少少,身体的湿气有点重。
办公室里一般是不放水的,一定要保持干燥。
你放那么大一鱼缸,谁受得了?
已经有人在策划,把那鱼给弄死,管你什么金龙鱼,银龙鱼呢。”
都说破了,我也不客气,一一点出问题,这就是空降领导的可怕,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要大刀阔斧。
至于龙冰柔这种,满满的爱心,要提供帮助的,那更是灾难。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行了吧,那他们为什么不说?
哑巴吗?”
她还生气了,晃动着丰腴的身躯,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