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乐此言一出,百官皆惊。
谁也没想到,阎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一计不成,竟又生一计,而且矛头直指车浩玩忽职守!
这可比收受贿赂严重多了。
收受贿赂,顶多是个人品德问题,但玩忽职守,那就是失职,是能力问题,更是对大秦律法的不尊重。
百官窃窃私语,目光在阎乐和车浩之间来回游移。
车浩脸色铁青,怒视阎乐:“阎乐,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玩忽职守?”
阎乐挺直腰板,毫无惧色:“车廷尉,你身为廷尉,掌管大秦刑狱,咸阳牢狱之中出了谋害死囚的大事,你却毫不知情,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难道你敢说,你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
车浩一时语塞。
他确实对那夜之事一无所知。
那日他一直在府中处理公务,并未前往咸阳牢狱,紧接着便因为一起冤案去了咸阳郊外,回来之后才见到了那个神秘商人,又开始处理廷尉府之事,他甚至在思虑,是否前往阳烨府上,扯着胡子打一架,将囚犯们的‘二食’之事解决掉。(当时困苦,寻常人家一天都只吃一顿饭。大秦一统天下之后,百姓们逐渐有了午、晚二食。)
按照大秦律法,廷尉掌管刑狱,但并非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咸阳牢狱有狱卒,有典狱官,日常事务自有他们负责。
除非发生重大事件,否则廷尉并不会轻易前往。
可现在,阎乐却以此事弹劾他玩忽职守,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辩驳。
“陛下,臣以为,阎乐所言有理。”
就在此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赵高。
赵高缓步出列,走到始皇陛下身前,躬身行礼:“陛下,廷尉掌管大秦刑狱,责任重大,咸阳牢狱乃是大秦重地,关押着无数重犯,如今竟然发生谋害死囚的大事,车廷尉却毫不知情,臣以为,车廷尉难辞其咎。”
赵高一开口,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谁都知道,赵高是始皇陛下身边的红人,他的话,往往代表着始皇陛下的意思。
如今赵高都站出来指责车浩,看来车浩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车浩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始皇陛下目光如炬,扫视着阎乐、车浩和赵高三人,良久,才缓缓开口:“车浩,对于阎乐和赵高的指责,你可有话说?”
车浩:“陛下,臣确实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臣有罪,臣愿意接受陛下的任何惩罚。”
事到如今,他只能认罪。
否则,只会让始皇陛下更加震怒。
始皇陛下眸光微微闪动,饶有深意得看了一眼车浩后,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依律处置吧。”
“来人,将廷尉车浩……”
“启禀父皇!”
就在此时,扶苏突然起身,打断了始皇陛下的话。
扶苏出列,走到大殿中央,朝着始皇陛下躬身行礼:“父皇,儿臣以为,车廷尉虽然有失察之罪,但罪不至此,其中或有隐情,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扶苏此言一出,百官皆惊。
谁也没想到,扶苏竟然会在这时候站出来替车浩求情。
要知道,扶苏向来以仁孝著称,轻易不会干涉朝政,更不会当众顶撞始皇陛下。
可现在,他却为了车浩,公然顶撞始皇陛下,这让百官感到十分意外。
就连始皇陛下,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扶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始皇陛下语气低沉,但却没有那种被顶撞之后的不悦,反倒是看着扶苏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
扶苏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车廷尉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深得民心,他虽然对昨夜之事失察,但并非有意为之,还请父皇看在他多年为大秦效力的份上,从轻发落。”
扶苏停顿片刻,大殿之上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期待、疑惑、审视,各种情绪交织。
他再次开口,声音沉稳,在大殿中回荡:
“再者,阎乐所言,未必可信!他身为咸阳令,掌管咸阳民政,却对廷尉府之事如此清楚,甚至连咸阳牢狱之中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这本身就透着蹊跷。儿臣以为,此事绝不能轻易下定论,必须彻查!”
“彻查”二字,扶苏咬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说完,扶苏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阎乐。
那眼神,锐利、深邃,似乎能洞穿人心,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阎乐猝不及防,被扶苏这凌厉的眼神看得心头狂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几乎窒息。
他下意识地避开扶苏的目光,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眼神深处的慌乱。
扶苏这一眼,不仅让阎乐心惊胆战,也让在场百官暗自心惊。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扶苏公子。
这还是那个仁孝宽厚的扶苏公子吗?
这分明就是一头蛰伏的猛兽,一旦露出獠牙,便足以震慑人心!
始皇陛下端坐高台之上,黑色的玄鸟长袍衬托着他威严的身影,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扶苏和阎乐之间来回扫视,仿佛看穿一切。
大殿之上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更加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淳于越见状,心中焦急,他快步走到扶苏身边,压低声音急切道:
“公子,您不该如此莽撞啊!车浩若是下台,廷尉之位空悬,这对我们儒家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为何要替他求情?这……”
淳于越说到一半,却被扶苏抬手打断。
扶苏微微皱眉,侧过脸,同样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坚定:“老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车浩廷尉,为人公正严明,执法如山,在他的执掌下,廷尉府少见冤狱,大秦律法得以彰显。如此大秦肱骨,因为这点小事就遭受重罚,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不幸,更是大秦的不幸!我扶苏,绝不能坐视不理!”
淳于越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了解扶苏,知道扶苏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
而且,扶苏这番话,也让他无言以对。
扶苏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惊雷炸响,振聋发聩。
百官闻言,心中暗自点头。
扶苏公子此言,的确有道理。
车浩虽然古板,不善言辞,但他的确是一位好官,一位能臣。
为了大秦的律法,为了朝堂的公正,为了不让忠臣寒心,扶苏公子的做法,无可厚非。
甚至有不少官员,心中对扶苏生出了一种敬佩之情。
这样的公子,才是大秦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