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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个念头,让他已经无法去分辨崔太后说的话的真假……
只是宋涧清骨子里的教养还是让他不愿意在崔太后面前失态,勉强在保持着最后的体面而已。
崔太后似乎也并不在意宋涧清对自己的无礼,相反,她就像面对着一只已经掉入了猎人陷阱中的猎物一样,尽管这猎物不甘地挣扎的时候划破了猎人手上的皮肤一样。知道这猎物即将被剥皮抽筋,猎人又如何会因为这一点点伤口而不悦?
崔太后如今就是这么一个猎人。
她站起身,燃烧着的蜡烛将她的身影在椒房殿中拉得很长,莫名就有了几分鬼魅的意味。
“所以哀家今日来,其实也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来帮你一把的。”
她款款走到了宋涧清身边,从衣袖中拿出那个其貌不扬的瓷瓶来。
“哀家和你都清楚,等宋氏一族定罪之后,陛下为显仁厚,必定不会要你性命。只怕会另辟宫室出来,让你居住。只是就算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又有何意趣?你之后半生,都只能在这深宫之中,看着陛下另娶他人,和其他坤泽生儿育女。对于你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肯定比死还要难受吧?”
她将那个瓷瓶递到宋涧清的身前:“哀家这里有一瓶禁药,名唤‘浮生散’。浮生散,散浮生,喝下去之后,就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
明亮不定的烛火里,崔太后的声音就像是魑魅魍魉之域的魔音,诱惑着每一个心智不坚的人,听从她的诱哄。
宋涧清的瞳孔涣散,像是失了神一般,竟当真伸出手去,接住了那个装着“浮生散”的瓷瓶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景佑六年,懋则皇后,薨。”
崔太后将那瓷瓶交给了宋涧清,又对着身后微微颔首。那一直藏在阴影中不发一言的女官便如同鬼魅一般闪身出来,将一坛酒放在宋涧清的面前。
“传说,若是将浮生散兑入美酒之中,人再喝下这美酒,便能在此生极乐之事中死去,乃是最好的死法了。哀家给你准备的,乃是宫中御庭新酿的美酒,唤作玉泉。”
或许是时间已经不早了,崔太后也无意和宋涧清再说下去。
“哀家今日,言尽于此。至于皇后你要怎么做,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只是哀家觉得,黄泉路上,若是能一家人作伴,想必也不会那么孤单”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崔太后把“皇后”这两个字咬得很紧。
宋涧清神色木然,在昏黄跳跃的烛光之中,他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座木雕泥塑。
“多谢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宋涧清未曾看崔太后一眼。
崔太后不以为意,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嘉仪宫。
而宋涧清却依然没有动。
他看着椒房殿中隐隐绰绰的烛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和轩辕恪大婚那日,椒房殿中,也是到处都是这样明亮的烛光。
那时候,轩辕恪对他说了什么呢?
“涧清,”轩辕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朕知道你心里其实并不情愿,但是……朕真的很高兴,你知道吗?”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轩辕恪的眼神是无法言说的执拗,“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的担心成真的。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妻子,是整个大启朝唯一可以与朕并尊的人,朕会将朕所拥有的的一切……都亲手捧到你面前来。”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需要看着,朕乃是天子,一言九鼎,朕……必不会负你。”
朕乃是天子,一言九鼎,必不会负你。
昔日情浓之时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如今却早已经物是人非。
他又想起在轩辕恪立他为皇后之前,两人之间的对话。
“陛下为了立我为后,费尽了心血,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搭上了陛下的千古之名。我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陛下会后悔自己现在做的一切呢?”
轩辕恪与他双手交握,眼神交缠:“朕,矢志不悔。”
矢志不悔呢。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都是谎言。
可笑他在那一刹那,居然将这一切都当真了。
宋涧清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来,那笑容越扩越大,而他眼中却只有怨愤,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分外渗人。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啊陛下,轩辕恪啊轩辕恪,你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吗?”
他眼中的泪水毫无顾忌地落了下来,面上尽是泪痕。可是宋涧清恍若未觉,依旧在放声大笑,那笑声中却掺杂着无尽的绝望和悲戚,听得人几欲断肠。
宋涧清就那样跪坐在椒房殿中,生生熬过了一夜。
已经是春日里,若是平时到了这个时候,嘉仪宫内的花木早就已经郁郁葱葱。特别是那些轩辕恪下令移植过来的芍药,早就在花匠们的精心照顾之下,开得满园竞芳了。
只是今年,好像这天地间的春意在人世间帝王的阻拦之下,都无法进入这嘉仪宫中一般。椒房殿前的芍药虽然也开了花,却再也不复昔年盛景。
只是如今早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来这里赏玩这些芍药了,开花或者不开花,也无所谓了。
自从那日崔太后来过之后,宋涧清几乎是不眠不休,连着几日只喝了几口水,却没有感到丝毫的饥饿之感。
他清楚崔太后从来都是有的放矢,她既然敢来找自己,就必然有所依仗。轩辕恪必定这几日便会对宋氏一族定罪,否则崔太后也不会说什么“黄泉路上”的话。
日光一寸一寸在椒房殿中移过来,由东至西,而宋涧清就那样坐在那里,连眼角眉梢都未动一下。
在这几乎死一般的寂静里,仿佛可以逼疯所有人。
终于,椒房殿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宋涧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翼。
“殿下!”进来的是原来嘉仪宫中的大宫女,她此刻额头上都是汗珠,气喘吁吁道:“方才嘉仪宫中进来一个眼生的小内侍,说是奉命来传陛下对宋氏一族的旨意……”
奉命?奉谁的命?
但是宋涧清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追究这件事情的心思了,他开口,因为许久未曾说话,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无比。
“旨意是什么?”
那宫女想到方才听到的旨意,声音不自觉地就哽咽了起来:“陛下……陛下下旨,将您的父兄判处在午门斩首示众。五服之内……男丁皆发配岭南,终生不得出岭南一步。女眷皆没入教坊司为奴,充为官妓……”
到底是未曾有转机。
宋涧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似乎是在讥嘲方才那个痴心妄想的自己。
“好了,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虚弱得就像是下一刻,他就会在这椒房殿中消失不见一样。
“殿下!”那大宫女满脸是泪,还想再劝,宋涧清却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