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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捶胸顿足。
他说:“朕知道这辈子负了很多人,二哥、皇后,还有你,可朕没办法啊!去年我病得快死了,你跟他们一样,只顾着催我下出兵的诏书,那时候朕有多想念皇后,可皇后,大抵到死都不肯原谅朕!”
杜云轩眼眶一热,摇头道:“阿仁,没有人怪你。”
庆延帝听罢,仿佛疯魔般抓住了杜云轩的手,字字泣血地嘶声:“大哥,我走不出来!十年零八个月了,你们都已经看淡,可我还是走不出来啊!是真的!真的走不出来!”
谁又曾走出来过呢?
杜云轩仰头看向天际,然而这里是雁归,是皇宫,这里没有草原上一望无际的星幕,没有皎洁如银盘的月亮。
这里有的只是高高的穹顶,以及那些毫无生气的雕梁画栋。
他深深叹了口气,在殷仁越来越低的哭声中依靠向了一旁的石柱,酒杯自手中滑落,“叮”的一声,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光倒退,到底是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前?
一双温暖的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发,头顶的声音清冽明亮,“其实也不必非要什么功名利禄,就寻一处小村庄,最好再有一条河,河岸上种些粮食,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一旁的少女听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算了吧二哥,你就是想要大哥陪你!你要的才不是什么村庄小河,你要的就是大哥而已!”
那一刻,枕在那人膝上假寐的自己是如何想的?
一夜春风过,酒醒人未醒。
杜云轩望着那洒了一地的透亮酒液,无声道:“盛年,我累了,你再容我靠一靠罢!”
…………
第94章
徐客秋与其格儿的婚事定在中秋前一天。
这期间杜明庭去陆府拜访数次,次次都无功而返。
“陆将军怎么说?”
夜里,虞珵美赤着双脚与他挤在同一个被窝,二人最近都住在营中,早秋的风自帐顶灌入,吹得他迷迷糊糊想要睡觉。
杜明庭坐在床边研究手里的一卷兵书,烛火微弱,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眶,道:“同往常无甚区别。”
“这不好么?”虞珵美不解,之后苦思冥想许久才蹦出来一个词:“陆将军这叫那什么什么能撑船。”
“宰相肚里能撑船!”杜明庭见他眉头皱得十分可爱,将手里的书卷一扔,压上前亲了亲他冒着细汗的鼻尖。
虞珵美被亲得有些痒,左躲右躲见实在躲不掉,索性往人怀里一钻,探出双泛着水光的翠眸,再次问道:“大哥,这样不好么?”
杜明庭抱着他深深叹道:“就是这样才不好。”
天底下哪有女子真的愿意与别人同侍一夫?
更何况陆寻芳压根不是这种忍气吞声的性格。
因是皇帝赐婚,大婚当日雁归城内格外热闹。
其格儿由兄长送上花轿,按照大殷的规矩,新娘子在没见到夫君前是不许掀盖头的,可刚上轿,她便迫不及待将头上的红绸扯下,将一头金发探出窗户,挥着手向身后的族人们道别。
这可把送亲的女官们吓了一跳,慌忙要将她推回去,却听其格儿大喊,“大哥!我走了,你和二哥要保重!”
古尔顿听她话语中有哽咽,心中也十分动容,举臂连挥数下,眼眶阵阵发热。
其格儿是三兄妹中最小的一个,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他亲眼看着长起来的,比起性格内向的乌力罕,他更偏爱可爱活泼的小妹妹,甚至整个锡林没有人不喜欢这个调皮天真的少女,就连她的坏脾气都能一并包容。
“女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古尔顿安慰自己,“至少她选择了自己最心爱的那个。”
红色的轿子消失在天际,矗立在原地的人影渐渐模糊,谁都没料到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陆寻芳在丈夫大婚的第二个月一刀捅死了那娇俏貌美的新妾,绑了自己的亲生弟弟重夺兵符,反了。
消息一出震惊四野,不消半天雁归中便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在跨火盆的时候,来自异邦的金发少女不愿迈过那仿佛故意刁难人的熊熊烈火,被陆将军甩了一巴掌。
也有人说是拜堂时小妾不肯向正室敬酒,一旁的新郎官护着自己那娇滴滴的新娘,引得孤傲的女将军怒火中烧。
还有人说,是失宠的妻子受不了丈夫夜夜睡在他人身侧,一刀杀了那刚进门不到一月的新妇。
真相到底如何无从得知,众人只知眼下雁归城外正有六千铁骑正步步逼近。
君王闻之震怒,为了给痛失爱妹的锡林皇子一个交代,命杜明庭即日出征捉拿陆寻芳,生死不计。
出征头一晚,杜明庭在大帐中与杜云轩密谋至深夜,及至黎明时分才回到山顶的那顶白帐。
虞珵美哪里睡得着,一整夜都在等他,见人进门一骨碌爬起身,目光盯着杜明庭希望他能对自己说些什么。
杜明庭解了外袍,似乎是累极,倒在铺上将他捞入怀半句话都不想说。
虞珵美见他不语,主动开口问,“大哥,这仗能不打吗?”
杜明庭失笑:“不打?不打如何向陛下交代?”
虞珵美急忙道:“那我们去劝劝陆将军,还有徐先生,让他们回来不就行了?”
杜明庭听他说得越发孩子气,抬手打了下他的屁股,“你去劝?劝得回来?事情到这一步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回头。”
也回不了头。
虞珵美听罢陷入沉思,帐中的烛火暗下来,就在他昏昏沉沉即将睡去之时,听杜明庭问道:“你同徐客秋是何时认识的?”
此话犹如当头一棒,令虞珵美瞬间清醒,仔细思索一番后谨慎道:“那可太久了,大约是六殿下刚读书那会儿。”
杜明庭知他过去是殷峙的伴读,遂点头道:“的确够久。”
虞珵美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极力控制着语调问道:“徐先生,怎么了?”
“此人居心不轨,”杜明庭目光森冷,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寒气,“只怕是南边派来的细作。”
虞珵美的大脑“嗡”一声炸响,周身如坠冰窟,听杜明庭继续道:“想必陆将军造反就是受他教唆。”
说罢身躯一动,将床里侧的虞珵美整个罩住,察觉对方手脚僵硬寒冷,不禁皱眉道:“怎地这般冷?生病了?”
虞珵美下意识躲开他探过来的手掌,带着些心虚道:“没,没有,只是想到徐先生,太,太”
“太什么?”杜明庭握着他的小腿,将他冰冷的双脚夹进了自己大腿中间暖着,“你是小孩子,容易被他哄骗很正常。”
“可陆将军是大人啊,她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