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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卷曲的金色长发有些熟悉。
直至夜里参加晚宴,他才在殷瑞身边看清那人容貌,不禁冒了浑身冷汗,这不正是两年前南下时抽了自己一鞭子的少女?
“其格儿,过好听的名字,多歹毒的心肠,”虞珵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暗暗道:“也会不知是哪个倒霉的皇子,娶了这婆娘回家。”
谁曾想,就在第二日,这泼辣蛮横的公主在将皇子们挨个看了个遍后头一甩,朝着自己的大哥道:“都不是!”
夹在队伍中的殷峙松出口气,见打头的大皇子脸色铁青,不禁暗喜,听那骄傲的公主向庆延帝娇滴滴道:“陛下,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女将军?”
庆延帝不知她何意,遂点头道:“杜将军早已卸甲归田,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其格儿微微有些了脸红地来到他身边,双膝一弯,竟跪了下来,以锡林最隆重的礼仪匍匐在他脚下,毕恭毕敬道:“陛下,你的这些孩子们很好,可都不是我想要找的人。我我的心已有所属,还望陛下成全!”
庆延帝岿然不动,以深邃的目光打量她许久,沉声道:“陆将军与夫君已有子嗣,公主何必自降身家,我大殷山河万里,好男儿不计其数,二位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如再四处转转。”
其格儿见对方不松口,便侧头向一旁的兄长递眼色,古尔顿苦笑连连,开口道:“我这妹妹倔得很,为了同我一道前来,连自己的公主身份都可以丢掉,陛下不如就让他们二人见个面,也好让我这个傻妹妹死心。”
说到这个地步,再拂了他人心意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第二日傍晚,陆家夫妇被宣召入宫。
陆寻芳不知缘由,只以为是惯例的每月进宫考察皇子们功课,又因一岁多得小女儿有些低烧,她需得等到奶娘来了才走。
初秋暑气未消,陆寻芳抱着自己与徐客秋的女儿,站在落日的余晖中目送走了自己的丈夫。
御花园中,殷瑞陪着其格儿在花丛中等待,没过多久,就见薛富贵领着一个身着红色朝服的英俊男子由远至近。
她看到其格儿的脸在那一瞬间红了起来,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激动道:“是他,就是他!”
殷瑞神情复杂地望着她,片刻后轻轻拂开了她的手,“既然如此我便先退下了,望公主莫要做强人所难之事。”
其格儿的心早已飞走,压根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挥挥手道:“放心放心,本公主心善着呢!”
殷瑞与薛富贵退到了院子外,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喂喂鱼,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薛富贵知她担心什么,遂劝道,“徐先生与陆将军恩爱着呐!公主不必担心。”
殷瑞若有所思点头,忽听花园中传来一阵凄厉哭声,跟着便是其格儿撕心裂肺的呐喊:“山川土地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天下再大,人再多,你就是你,就算过千年万年,也只有一个你!”
殷瑞听得身子一抖,急急道:“坏了。”慌忙与薛富贵向园中跑去。
只见天边一抹残阳似血,花丛中一身白衣的英俊男子将哭泣的娇俏少女拥入怀,微风拂过,他的脸埋在少女金色的长发中,那场景好看定然是极好看,但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
然而殷瑞的心却如坠冰窟,她缓缓看向一旁,正是迟迟赶到的陆寻芳。
几日后,徐客秋将迎娶锡林公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虞珵美接连数日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即便是面对杜明庭,仍旧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得杜明庭忍不住在他屁股上踹上一脚,笑道:“老子还活得好好的,你挎着个脸做甚么!”
虞珵美被他抱到膝上,手指绕着他胸口上的带子,片刻后抬起脸道:“大哥,要是陛下非要你娶妻,你该怎么办?”
杜明庭失笑:“那么多皇子都等着呢,哪里轮得到我?”
“万一呢?”虞珵美追问,“如果明天也有个公主,死活就要嫁给你,非你不可呢!”
杜明庭低头蹭了蹭他鼻尖,玩味似的道:“让我想想,死活要嫁,非我不可珵美,你是在说你自己?”
“我才不是!”虞珵美飞他一眼,将头扭向一旁,“我心里的人多着呢,才不缺你一个!”
“还多着?”杜明庭将手伸进他上衣下摆,轻轻挠着:“说,把老子排在第几?”
虞珵美被他挠得奇痒无比,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断断续续道:“第一!第一!”
二人在床上闹得正欢,忽听房门敲响,门外传来杜云轩的声音,“明庭,你出来下。”
杜明庭应了声,撒开手,虞珵美当即跳下地,一眨眼便逃到了屏风后。
杜明庭哭笑不得,上前吻了下他的唇角,无奈道:“怕成这样?爹又不能吃了你!”
虞珵美白他一眼,那意思是,“我就怕,怎么着了?”
夜已深,杜云轩房中灯火通明,见儿子前来,将手中的书卷一放,随手指了下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到身边。
“爹,陛下怎么说?”
杜明庭为二人斟茶,而后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
杜云轩吹着杯上的热气,缓缓道:“陛下要我去劝劝寻芳。”
“这怎么劝?”杜明庭只觉得不可思议,“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现在说这些未免也太迟!”
杜云轩自热腾腾的雾气中瞥他一眼,问道:“珵美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你二人为何还要挤在一起睡?”
杜明庭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我晚上教他练剑。”
“荒唐!”
杜云轩将手中茶杯向他重重一掷,怒道:“我临行前怎么同你说的?我让你照顾他,可没让你把人给照顾到床上!”
杜明庭早有准备,为了这一日他足足等了两年。
向杜云轩双膝一弯,沉声道:“爹,孩儿待他一片真心,他待孩儿也是如此,我曾负过他,那滋味当真如死过一回,我不求您成全,您就当不知晓,看不到,待回了北疆”
“我还怎么回北疆!”
杜云轩一脚将他踹翻,额上青筋暴起,“你当真叫我失望!”
这之后杜明庭被罚去跪祠堂,杜云轩房中的灯直到凌晨都未曾熄灭。
他其实早该想跟儿子谈谈自己同虞盛年的事,只是苦于无处开口,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年前苏青离世,庆延帝生了好大一场病,加之北方战事频繁,他渐渐有了一种再不复往昔的无力。
故人如风中落叶,他的挚友、他的妻子、他的妹妹,就连他自己都在岁月中逐渐凋零。
回想数日前,他带使者归朝,当天夜里,阔别两年未见的君臣头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他们有很久都不曾这般无视君君臣臣的礼数,将掏心窝子的话说得干净。